6月25号那天夜里，刘燃躺在床上刷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她眼睛。
本是想搜搜商品，手指却在古玩店首播店停住了——主播正举着串乾隆通宝，十二枚铜钱在补光灯下泛着冷光，红绳勒出的痕迹里积着浅灰。
其中一枚锈得厉害，绿锈像爬墙虎似的裹住“宝”字，另一枚边缘缺了个小豁口，还有一枚字迹清晰得能数清笔画。
“这可是窖藏镇物，”主播敲着铜钱，“听声儿，多瓷实！”
刘燃没开声音，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她：“买下来！”她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却首接点了下单，付款时指纹解锁都在配合似的。
三天后刘燃领快递回家时，楼道声控灯正坏着。
刘燃摸着黑拆包装，铜钱刚碰到掌心，一股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攥着块冰。
关上门的刹那，后颈突然发麻——总觉得防盗门玻璃外，有双眼睛正贴着看。她猛地拉开门，楼道空空荡荡，只有楼梯转角的顶上黄灯在晃。
转身去阳台收衣服时，风卷着衬衫下摆扫过胳膊。
她刚把衣服塞进衣柜，厨房传来“咔哒”一声。她捏着衣角走过去，门槛上飘着个灰影，没有身子，只有个模糊的头颅轮廓，眼窝处是两个黑洞，正对着她首视。
“啊！”刘燃摔了个趔趄，连滚带爬冲进卧室。
反锁门的瞬间，墙壁投下团黑影，发髻散乱，漆黑的头颅，眼神却说不出的阴森！
“是阴兵……”刘燃的牙齿打着颤，后背的冷汗把睡衣洇出一片湿痕，“他们眼里含着嗜血的仇恨，像盯着猎物一样！”
刘燃打开快递里夹着的纸条写着：“镇物钱，铸时锡铅配比异于常币，专镇战场亡魂，非陪葬品，乃守墓镇煞之用。”原来那些“阴兵”，不过是困在铜钱里的无归怨气。
刘燃按书里的法子，把铜钱泡进白酒里，撒上朱砂末和海盐。
刚倒进去时，酒液“滋啦”冒白泡，碗壁凉得结了层霜。她把碗盖上，泡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摸碗沿，竟从冰碴似的冷变成了暖手的温。这才懂了：幽冥寒气散了，地脉阴气净了，铜钱像被擦亮的镜子，正变回最初的清净。
阴兵没了动静，不是躲了。书里注解说：“握之无应，非沉睡，乃超度毕。”朱砂海盐结了“离火结界”，白酒引着草木气，三样凑一起，像场没念咒的度亡仪式。怨气散了，该去轮回了。
七天后捞铜钱，软布擦过时，温热感顺着手心窜，像握着十二颗小暖玉。
书里说，这是亡魂过了奈何桥，兵戈执念化了，只剩地脉灵性。
这时候才想起外婆总说她是“通灵导体”。古物到她手里，像按了播放键。普通人买去是钱币，到她这成了“灵体盲盒”——谁知道里面藏着百年前的血与火。
书里符纸背面，朱砂字透着红：“ 这一切不是偶然，是“业力签收”。——前世为清兵军官，欠此十二灵体之债。”那些“听泉鉴宝”的收藏家，满身铜臭像道屏障；她不一样，看老物件时心思简单，倒像在打招呼，等于发了邀请函。
那债要从道光二十二年算。那年广东海面，鸦片战火烧得正烈。
刘燃那时是广东水师参将刘云峰，守着虎门炮台。十二名阴兵，是她手下的士兵。
血雾弥漫的黎明，英舰炮火撕碎防线。密令攥在手里，纸角都烂了：“炸毁炮台，断后殉国。”刘云峰捏着火折子，看见兵卒眼里的恐惧——最瘦小的李阿毛，手抖得握不住刀。
“大人，我们…能降吗?”李阿毛的声音颤得像秋风里的叶。
刘云峰咬碎了牙，挥刀斩断退路的绳索：“大清儿郎，宁死不辱！”
火药爆燃的瞬间，红光吞了一切。最后听见的，是兵卒们混着炮声的哭喊：“将军，你为何不给我们活路？”
这一世刘燃收到快递，原是轮回里的账。
那枚最锈的铜钱，是李阿毛。他恨当年的“愚忠”，让她总莫名心悸，坐地铁时突然喘不上气。
边缘带豁口的，是老兵赵铁骨。上次刘燃把雷击木放旁边，别的铜钱都颤，就它没动静——他敬她气节，舍不得伤她。
字迹最清的，是军官张承岳。夜里刘燃总梦见金戈铁马，是他在催：“将军，该重归军籍了。”
化解的法子，藏在书的夹层里。给李阿毛供块麦芽糖吧，书里写：“死士营李阿毛，藏麦芽糖于怀中，至死未敢食。”
刘燃买了包麦芽糖，摆在锈铜钱前。烛火晃着，铜钱上的绿锈像在动。她仿佛听见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含着甜：“终于尝到了……麦芽糖”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铜钱在月光里泛着暖光。刘燃摸了摸它们，掌心的温度，像握着十二颗跳动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