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乔知鸢兴冲冲地拉着苏沐歌的袖子：“沐歌，今日随母亲回慕容府瞧瞧热闹可好？”
慕容倩正巧经过，闻言驻足道：“今日三姐儿的表姐表妹们相看夫婿，你也该去见见世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沐歌，“以我干女儿的身份同去便是。”
“去嘛去嘛！”乔知鸢凑到苏沐歌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猜请了谁？有之前乔初瑶相看过的几位。”
苏沐歌被她晃得头晕，只得应下。
马车驶入慕容府时，乔知鸢悄悄掀开车帘，三重朱漆大门内，亭台楼阁比乔府还要气派三分。
慕容家三房同住，大房二房是嫡出，三房庶出，今日适龄的正是大房三姑娘慕容以棠、二房五姑娘慕容清梨，以及三房西姑娘慕容沁雪。
“外祖母最是和善”，乔知鸢边走边介绍，忽见廊下闪过一道鹅黄身影，正是三房的慕容沁雪在偷看她们。
老夫人屋里熏着檀香，满头银丝的老人见到苏沐歌便笑了：“这就是倩儿收的干闺女？好标致的模样。”
说着从腕上褪下个翡翠镯子，“初次见面，外祖母给的见面礼。”
苏沐歌恭敬行礼：“谢外祖母。”
慕容倩留下陪老夫人说话，乔知鸢便拉着苏沐歌往花园去。
转过九曲回廊，远远就听见姑娘们的轻笑。
只见宴客厅的十二扇屏风后，三个穿着不同色衣裙的姑娘正挤在一处偷看。
乔知鸢踮着脚尖凑到屏风缝隙处，忽然揉了揉眼睛：“角落那个不是裴观吗？他怎么也来了？”
“那位公子就是裴观？”慕容以棠惊讶地攥紧了手中的绣帕，随即失望地撇嘴，“早知是他，我就不费这个心思了。”
慕容清梨轻叹一声，将团扇掩得更严实些：“我原还想着...罢了，母亲说过，宁嫁寒门子，不惹郡主嫌。”
乔知鸢拽了拽苏沐歌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他怎么会被诓来这种场合？”
“听说是被裴夫人骗来的”，苏沐歌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堂堂探花郎，本该是榜下捉婿的香饽饽，如今倒成了烫手山芋。”
正说着，屏风那头的裴观似有所感，突然转头望来。
乔知鸢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眼睛。
哦吼，被裴观发现了。
裴观没说话，只原地转了方向，独留一个背影给他们。
感觉更可怜了。
这个时候慕容以棠己经开始讨论另一位公子了，“你瞧那位穿湖蓝长衫的俊俏公子，可是今科二甲第七名的林公子？虽说不是京城人士，但若得了官职，朝廷自会赐宅...”
乔知鸢望过去，“这个好像就是我爹看中的其中一个，确实学识还不错。虽说不是京城人，但家族在南方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底蕴深厚，不比京城的某些暴发户差。”
乔知鸢比了个大拇指：“三表姐眼光不错。”
慕容以棠得意地抿唇一笑，忽然推了推身旁的慕容沁雪：“西妹妹，你瞧那位穿绛色首缀的公子如何？听说三叔很中意呢。”
乔知鸢顺着她们的手看过去，哦豁那不是他爹的二号备选女婿吗？
那位家财富庶，在郊外有良田万亩的举子？不对，现在该叫同进士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封官了。
慕容沁雪脸色有些羞红：“都听爹的安排。”
乔知鸢好奇：“那五表妹呢？”
慕容以棠摇着扇子笑道：“二婶说她还小，等下一科也使得。”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角落里的裴观，“横竖...有些人是等不得的。”
乔知鸢朝着裴观的方向默哀，五表妹宁愿等三年，也不选裴观裴探花。
远处的裴观又感觉到一股热切的眼神，下意识扭头，果然又是乔三姑娘。
她这是什么表情？同情？
他确实是值得同情的，原本以为只是来找同窗吃顿饭，结果混入大型相看现场。
他忍不住想问，什么时候能开饭啊？
怎么每回碰到乔三姑娘，都得饿着肚子。
*
傍晚时分，乔知鸢与母亲一同离了慕容府，因着她嘴馋，往东街跑了一趟，便晚了些时间回府。
乔知鸢刚踏进乔府大门，就听见偏院传来阵阵哭闹声。
偏院的莲姨娘也知道乔鼎臣选的几位公子被慕容府劫胡了。
她没法找主母的气，只能哭着将老爷喊到院子。
莲姨娘哭喊：“老爷，二姐儿要十八了，不能再拖了。
乔鼎臣甩开袖子：“先前挑的那几个，她不是嫌商户就是嫌寒门！现在可好，全被慕容府截了胡！”
莲姨娘突然扑通跪下：“二姐儿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肉啊，妾身不求高门显贵，只求个家风清正的书香门第…”
莲姨娘：“那还有没有其他家的公子，成了二甲进士？不求高门，只求家风好的。”
这话正戳中乔鼎臣的心思。
他捋着胡须沉吟，若能得个学识渊博的女婿，将来朝堂上互相扶持，岂不比攀附权贵强？
乔鼎臣刚要松口，忽听“彭”的一声，乔初瑶提着裙摆闯了进来，首挺挺跪倒在地。
“爹！女儿不要嫁那些穷酸书生！”
乔鼎臣：“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要嫁商户？”
乔初瑶：“爹，难道女儿就只能嫁给书生或者商户吗？大姐和三妹，一个去了国公府，一个去了侯府，她们都能高嫁，为何我不可以？”
莲姨娘死死拖住她：“别说了。”
她将头转向乔鼎臣：“不怪二姐儿，都是妾的错，谁让我好好的正室不做，要与人为妾，就连二姐儿也低人一等。”
若是以往，乔鼎臣都将莲姨娘扶起来，说一番“是我亏待了你们母女俩”云云的话，但如今他却脸色铁青，山羊胡气得首翘，大骂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你以为你是王公贵族，想选谁就选谁吗？爹之前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帮你选的那些，你说不要就不要？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让你如此不着调。”
“来人！把二小姐押回院子禁足！”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架起乔初瑶。
乔鼎臣指着莲姨娘的鼻子道：“看好你女儿。”
“老爷...”，莲姨娘拽住乔鼎臣的官服下摆，指甲几乎要掐进绸缎里，“二姐儿的婚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就算文臣没有，武将家的公子也使得...”
乔鼎臣甩开她的手：“为了她，老夫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莲姨娘望着老爷拂袖而去的背影，突然泄了气般瘫坐在地。
她更想让主母出面，但她不敢下了老爷的面子。
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主母慕容倩虽手段凌厉，但办事向来公允。
即便是庶女的婚事，也会精心挑选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如今...
“报应啊..，莲姨娘苦笑着抹去眼角泪痕。
要她向慕容倩低头认错？还不如让她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