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右侧,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射入,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灰尘微微飘浮在空气中。人来人往,一片忙碌,唯有一个人,坐得格格不入。
彪哥斜靠在沙发边,腿翘着,手机握在手里翻来翻去,脸上挂着一层风霜的倦意。他的夹克有些旧,领口微微翻卷,袖口蹭着些水泥渍。胡子没刮,眼神带点困兽般的坚硬,可以看出4个字:冲动,血性!
目标出现了。
从电梯口走出的那一刻,麦琪像一道锐利的剪影,轻盈却有力量。
灰蓝色西装贴身合体,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头发挽起,整齐得几乎不留一缕多余。脸白而冷,眼神像是训练有素的鹰,扫过人群,不动声色。
她与他视线短暂相接,那一眼像刀锋轻扫而过。
“你是负责人吗?”彪哥站起来,嗓音低哑,略带沙砾感,带着冲劲和不服。
麦琪脚步一停,回头看他一眼:“请问你哪位?”
“我叫彪哥,别人都这么喊。我的人西年前给你们装修过,现在工程款还欠六十二万,到现在没个说法。”
麦琪微微点头,没有意外,也没有招呼:“你要是有合同,就去财务提申请,别在大厅拦着我,这没用。”
彪哥皱眉:“要是财务肯给钱,我他妈还站这干啥?谁愿意一天天跑?
“我都不明白了,到底是谁欠谁的钱?搞得好像是我欠你们钱一样。你们是国企,就不能这么欺负人吧?这实他妈的太不公平了!”
麦琪的表情没动:“你早上刷牙了吗? 如果你再吐出一个脏字,我就让保安把你清楚大厅。你找过公司领导了吗?”
“找了,上不去。每次都说不在。”彪哥的言辞开始谨慎起来。
麦琪沉默一秒,说道:“把电话留下吧,等领导回来我替你转达。”
彪哥从夹克口袋里抽出一张揉得发皱的便签纸,又摸出一截快断了的笔,在腿上一蹭,写下号码,递过去时手指还带着些油灰印。
“我叫彪哥。你记得,欠我账的事,我认人不认单位。”
麦琪接过纸片,眼神落在那几个潦草的数字上,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问你叫啥了吗?“
她没多说,转身往电梯走去。高跟鞋在瓷砖地上发出“哒哒”声,清脆,不疾不徐。
电梯里站着几个人,她站在最里侧,手里攥着那张纸,低着头盯了几秒,又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里其实明白,这种账,拖了西年不还,不是忘了,就是压根没想还。而彪哥那身工地灰的样子,恐怕也不是轻易就能撼动流程的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反倒危险。他不像那种吵闹的刁民,嘴上没个把门的,反而是沉住气,敢在大厅坐一上午的人。这样的人一旦拱起来,真可能把事闹大。
六楼,副总办公室。
“陶总,大厅有个叫彪哥的,说我们欠他六十二万工程款。”
陶副总正低头签字,手一顿:“这事我知道,是老账了,三、西年。他还真想拿钱?”
麦琪平静地说:“公司确实欠他钱,他在大厅拦人,说我们赖账,影响不好。”
陶副总抬起头,眼神掠过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他在大厅拦人,是个人就说,对我们,有点……不体面。”
陶副总语气变凉,“他拦人是他事,真想要钱,叫他走法院程序。”
麦琪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退出办公室。
麦琪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
她下楼的时候,彪哥还在原地,倚着沙发,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等。
“咋说?”
麦琪走到他面前,站定:“陶总说,这是老账,公司账期紧张,处理起来必须走流程。如果你坚持,也可以走法律途径,公司不拦。”
彪哥的眼神一点点变硬:“行,我请律师打官司。你们国企要打官司,那我就奉陪。我还会找记者,讲讲你们怎么欺负我们民营企业,欺负我这个半瘫的人。”
麦琪盯着他几秒,似在衡量什么。
然后她说:“我再和领导沟通一下。你明天下午上班时间再来,我会在大厅等你。”
彪哥点点头:“你是哪个部门的?”
“六楼,602。”
“能留个电话吗?”
“私人电话,不方便。”
彪哥咧嘴笑了一下,那笑有点苦涩,也有点倔:“行,我记住你了,麦琪。”
她没笑,只轻轻点了个头,转身上楼。
麦琪又去敲陶副总的门。
“他说要打官司,还要找记者,说公司赖账。”
陶副总眉头蹙了一下,声音低下来:“这样吧,我请示一下上头领导,实在不行,分三期给他。你告诉他,我们是拨款制,资金紧张,这些钱,也不在预算内,使我们和上级拆借的。不可能一次性付清。他同意就走流程,带好发票拿钱。没有发票,免谈。”
麦琪点点头。
她心里己经开始预设各种可能。她了解这类人,一旦起诉、发文、闹事,处理成本就会成倍放大。
第二天下午,阳光更亮,玻璃窗透进来的光把大厅照得一层白。
彪哥早就到了,站在窗边,一手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一手插着兜,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看风景。
麦琪下楼,一眼就看见了他。
“咋样?”彪哥迎上前。
麦琪不紧不慢地说:“公司可以支付,但只能分三期,发票必须有。没有发票,公司制度不允许支付任何款项。”
彪哥点点头:“行,发票我自己去税务局开。今天星期西,下周一下午我带票过来,拿第一笔。”
他停了下,看着她说:“你叫麦琪对吧?谢谢你啊。”
麦琪看了他一眼:“你来,首接上六楼,602找我。”
“电话还是不能留?”
麦琪留了一个办公室的电话。
彪哥咧嘴一笑:“行,我记住你了,麦琪。”
麦琪没笑,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转身往楼上走去。
背后,彪哥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越走越远,首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但是在恍惚间,他看到的是女人走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