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硌着后背,每一丝寒气都像小针,顺着脊椎骨往脑仁儿里扎。李默蜷缩在石缝最深处,怀里死死抱着那半袋糙米和《千字文》,如同抱着溺水时唯一的浮木。粗粝的米袋棱角顶得胸口生疼,书脊的硬边硌着肋骨,但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远不及脑海里那猩红刺目的系统提示带来的冲击。
【清河镇灭门血案!】
【阴德+10!寿元+10天!】
十个字!金光闪闪的十个字!像十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求生欲上,烫得他灵魂都在哆嗦。
十天寿命!
整整十天!
这诱惑太大了!大得足以让他暂时忘记刚刚在破庙里被血煞宗喽啰堵门的惊魂,忘记豁牙嘴那张狰狞的脸和腰间的破刀。十天!足够他再找十只鸡,再教一百个娃认字,甚至…把破庙改造得更舒服一点?那【风水柱】的经验,说不定还能涨!
可紧随其后的任务内容,像一桶混着冰碴子的脏水,兜头浇下,把他心里那点刚燃起的贪婪火苗“滋啦”一声浇得只剩青烟。
探查真相?血煞宗?灭门惨案?化解冤魂怨念?
李默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昨天那点糙米粥吐出来。他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喉咙里全是苦涩的胆汁味儿。
“系统…你他妈玩我呢?!”李默在脑子里无声咆哮,带着哭腔,“昨天刚惹上这帮杀神,差点交代在那破庙里!今天你就让我去捅他们老窝?还灭门案?!那是血煞宗!杀人不眨眼,连头都砍下来找东西的魔头!我拿什么查?拿这本《千字文》去跟人家讲道理吗?还是拿鸡蛋糊人家一脸?!”
他越想越绝望。昨天帮王寡妇送走一个野鬼,都差点被怨气冲死。这灭门惨案,死了多少人?那怨气得有多重?盘踞在废墟里引发异象?这他妈是去积阴德?这是去给人家怨气池当新鲜饲料吧!
【失败惩罚:怨气缠身,厄运加重,寿元锐减!】
最后一行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不去?厄运加重?寿元锐减?他现在这【运柱】好不容易才从【严重】降回【轻微】,要是再加重,再锐减寿命…那跟首接抹脖子有什么区别?
去,是九死一生。
不去,是慢性自杀。
李默瘫在冰冷的石头上,感觉像被架在火堆上烤,前后都是死路。他死死盯着视野里那代表生命的倒计时:【命柱:3天15小时42分08秒】,数字依旧在冷酷地跳动减少。每跳一下,都像是在他心尖上剜一刀。
“操…”他低低骂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无力感。这狗屁世道,这操蛋的系统!给点活路行不行?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被恐惧和贪婪撕扯得快要崩溃的时候——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啜泣,毫无征兆地钻进他的耳朵。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那哭声凄楚、哀怨,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跟着揪紧。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带着浓重哭腔的女人声音,混杂着孩童的啼哭和男人的悲鸣,如同无数碎裂的回音,首接灌入他的意识:
“老爷…小姐…我的儿啊……”
“娘…我怕…好疼…”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账册…老爷藏好的账册…不能…不能让他们找到……”
“血…好多的血…把绣鞋都染红了…”
无数破碎的哭喊、哀求、诅咒,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李默的意识!他眼前仿佛闪过一些混乱而血腥的画面:燃烧的宅院,翻倒的桌椅,精美的绣鞋浸泡在粘稠的暗红里,一个穿着绸缎的男人胸口插着刀,死死护着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盒,眼神绝望而不甘…最后,是一柄带着狰狞骷髅头印记的刀柄特写,狠狠劈下!
“啊!”李默痛呼一声,猛地抱住脑袋,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牙齿咯咯打颤。那声音里蕴含的滔天怨气和刻骨悲恸,比昨天王寡妇家的野鬼强烈十倍!百倍!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骨髓,啃噬着他的理智!
【警告!检测到强烈怨念精神冲击!宿主精神壁垒薄弱,存在被侵蚀风险!】
【运柱波动:厄运缠身(轻微->中度)!】
系统冰冷的警告和【运柱】上重新变得鲜红的向下箭头,让李默如坠冰窟。这还没去呢!只是“接收”了一下信号,就差点被冲垮?!真到了那怨气冲天的张家废墟,他怕不是当场就得疯掉?!
这任务…根本不是人干的!
“不行…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李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那灭门惨案的景象和滔天怨气,把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对十天寿命的渴望,彻底浇灭了。命都没了,要阴德有屁用?
他打定主意,这烫手的阴德,不要了!躲!躲得远远的!找个更深的林子,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熬过三天再说!
就在他准备当一辈子缩头乌龟的时候,石缝外面,一个慢悠悠、带着点破锣嗓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啧,阴煞冲霄,怨结不散。这清河镇上空,怕是要凝出血雨了。”
李默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石缝里蹦出来!他猛地捂住嘴,心脏狂跳,惊恐地看向石缝入口。只见那个神出鬼没的落魄老童生,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外面!他背对着石缝,佝偻着腰,仰头望着清河镇方向灰蒙蒙的天空,手里还拿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晃荡着半碗浑浊的液体,像是劣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见自己了?!
李默吓得大气不敢出,拼命往石缝深处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石头里。
老童生似乎没发现他,依旧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钻进石缝:“血煞宗的手笔,向来是鸡犬不留,斩草除根。他们要找的东西,找不到,是不会罢休的。”
李默的心猛地一沉。账册!刚才怨魂碎片里提到的账册!血煞宗在找的就是这个?!
“可怜那张员外,临死还抱着那要命的铁盒子…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老童生灌了一口“酒”,咂咂嘴,语气听不出是同情还是嘲讽,“可惜喽,那盒子上的锁,据说是‘千机锁’,寻常蛮力打不开。血煞宗那帮蠢货,杀人放火在行,开锁?怕是挠破头也弄不开。东西拿不到,怨气散不了,迟早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到时候,这方圆百里,怕是要跟着遭殃咯…”
老童生絮絮叨叨,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
李默缩在石缝里,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千机锁?打不开?血煞宗拿不到东西?怨气散不了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方圆百里遭殃?
老童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他脑子里某个被恐惧堵死的角落。
如果…如果血煞宗暂时打不开盒子拿不到账册,那是不是意味着…账册暂时还是安全的?就藏在张家废墟的某个地方?如果…如果自己能想办法拿到那个盒子…甚至…打开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电光,一闪而过,却让李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拿到账册…是不是就等于捏住了血煞宗的某个把柄?或者…至少是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化解怨念的关键,是不是也在那账册里?
这个念头太疯狂,太危险!但…那+10天的寿命诱惑,又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就在李默被这疯狂念头搅得心神不宁时,老童生似乎终于“自言自语”够了。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仿佛无意地扫过李默藏身的石缝方向,那眼神深邃得像是能看透岩石。
他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从那身油腻腻的破袍子袖口里,摸出一张皱巴巴、边缘发毛的黄纸。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腕一抖,那张黄纸就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飘飘悠悠,精准无比地穿过石缝入口的荆棘藤蔓缝隙,落在了李默脚边的碎石上。
然后,老童生像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拎着他的破酒碗,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步三晃地朝着小河村的方向溜达回去了。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李默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首到老童生的背影消失在荒草深处,他才敢大口喘气。他颤抖着手,捡起脚边那张黄纸。
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极其潦草、近乎涂鸦的简笔画。
画的是一个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人影(画得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是官),正站在一扇巨大的、朱漆斑驳的门前(门楣上画了个模糊的“衙”字)。官老爷手里没拿惊堂木,反而拎着个…鸡腿?(画得很抽象,但旁边潦草地标注了“名”字)。官老爷脚下,画着几个小小的、面目模糊、似乎在瑟瑟发抖的小人(旁边标注了“势”字)。
画的右下角,用更小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注解:
**借名生势,虎皮御犬。虚张声势,火中取栗。**
李默死死盯着这张鬼画符般的黄纸,又看看那行注解,脑子里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瞬间一片雪亮!
借名生势?虎皮御犬?
衙门?官老爷?
火中取栗?!
一个极其大胆、荒诞、却又在绝境中透着唯一可行性的计划雏形,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猛地浮现在李默的脑海中!
他猛地攥紧了那张皱巴巴的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然开朗的激动和…破釜沉舟的狠劲!
清河镇!张家废墟!那要命的账册!
这火坑…好像…能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