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稻草人那充满魔性鼓点和侮辱性歌词的说唱,还在农场里轰鸣回荡:
“哟!老头别发愣,瞅你胡子长!”
“再敢往前一步,让你见识啥叫狂!”
“秃瓢不是罪,但乱摸就不对!”
“赶紧麻溜地滚,别在这找罪受!Skr~~~!”
白胡子老头阿尔弗雷德,洛伦王国的首席大魔导师,保持着伸手欲戳的姿势,如同被最顶级的石化术永久禁锢。他那双婴儿般纯净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足以湮灭星辰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被冒犯的怒火、以及……一丝丝对未知事物近乎狂热的探究欲!
活了二百多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没有魔法波动!一丝一毫都没有!这稻草人发出的声音、那精准押韵(且极其恶毒)的词句、还有那挑衅的手势……这一切都违反了他所认知的一切魔法原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修和莉娅大气都不敢出。叶修的手心全是汗,脑子里疯狂闪过“灭口”、“跑路”、“装傻”等一百零一种应对方案,但看着老头那仿佛要原地爆炸的气场,他觉得哪种方案成功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稻草人的说唱戛然而止。眼中的红光也缓缓熄灭,恢复了那副破破烂烂、人畜无害的呆滞模样。它甚至还“咔吧”一声,把自己歪掉的草帽扶正了一点,仿佛刚才那个说唱狂魔不是它。
农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尔弗雷德僵硬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伸出的手指。他的长胡子停止了颤抖,但脸色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阴沉得可怕。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抽干。
然后,他转过头,用那双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叶修。
“年轻人……”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这个……稻草人……很有意思。” 他刻意加重了“很有意思”西个字,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叶修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干笑两声,试图用最无辜的语气解释:“啊哈哈……老人家,误会!都是误会!这稻草人吧……它……它有点神经质!对!神经质!看到生人就容易激动!您千万别跟它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莉娅往身后拉了拉。
“神经质?”阿尔弗雷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能把‘神经质’做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年轻人,你也很不简单。”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片刚收获完、泥土还带着湿气的白萝卜地,又扫过叶修和莉娅紧张的脸,最后落回那个仿佛睡着的稻草人身上。眼中的探究欲终于压过了被冒犯的怒火。
“刚才那些蝴蝶,是这萝卜引来的?”阿尔弗雷德忽然问道,话题转得让叶修措手不及。
“啊?是……是的。”叶修硬着头皮承认。
“香气?”阿尔弗雷德追问。
“嗯……比较特别。”叶修含糊道。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萝卜。他拄着木棍,慢慢踱步,绕着农场边缘走了起来,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都刻入脑海。他时而蹲下捻起一点泥土闻闻,时而抬头看看天空(似乎在感知什么),时而又盯着那个稻草人,眼神复杂难明。
叶修和莉娅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莉娅紧紧抓着叶修的衣角,小手冰凉。
阿尔弗雷德绕了一圈,最终停在离稻草人最远的一个角落,背对着他们。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叶修以为他是不是气晕过去了。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认命?
“老朽阿尔弗雷德,一个……喜欢研究稀奇古怪东西的老头。”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当然,隐去了吓死人的头衔),转过身,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的、堪称扭曲的笑容,“年轻人,我对你的农场……很感兴趣。刚才……嗯,那个稻草人,还有那些萝卜,都很有意思。老朽想……在这里借住几天,观察观察,不知……是否方便?” 他说“观察”两个字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稻草人,带着明显的忌惮。
叶修:“!!!” 住下?观察?这尊大神要住下?!他脑子里警铃大作!这老头绝对不怀好意!是想近距离研究农场秘密?还是想找机会报复稻草人(和自己)?
“这个……老人家,我们这地方简陋得很,就一间破茅屋,连张多余的床都没有……”叶修试图婉拒。
“无妨!”阿尔弗雷德大手一挥(动作幅度不大,似乎怕惊动稻草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老朽风餐露宿惯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我看……农场边上那个草棚就不错。”他指了指叶修堆放农具和杂物的那个西面漏风的破草棚。
叶修嘴角抽搐。让一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入土的老头住草棚?这要是传出去……不过,比起让他住进自己屋里,似乎草棚更安全点?
“至于报酬嘛……”阿尔弗雷德仿佛看穿了叶修的顾虑,慢悠悠地从他那件破旧的灰袍子里,摸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石头。那石头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纯净了几分。“这是一块‘宁神石’,随身佩戴,能安神静气,驱散疲劳。算是老朽的借宿费,如何?”
叶修看着那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石头,又看看阿尔弗雷德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再看看远处那个仿佛在打盹的稻草人,一咬牙:“行!不过老人家,咱们先说好,农场里的东西,您看看可以,但别乱碰!尤其是那个稻草人!它……它真的神经质!后果自负啊!” 他着重强调了“后果自负”。
“放心!放心!”阿尔弗雷德如释重负(主要是远离稻草人),连忙把宁神石塞给叶修,“老朽只观察!绝不乱动!绝不乱动!” 他心有余悸地又瞥了一眼稻草人。
于是,洛伦王国首席大魔导师阿尔弗雷德·星辉,正式成为了叶修农场的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住客,住进了那个西面漏风、充满泥土和茅草味的破草棚里。
接下来的几天,清风镇的人们发现,那个神秘的“蔬菜魔法师”叶修身边,多了一个同样神秘的白胡子老爷爷。老头整天就在农场附近溜达,要么蹲在田埂边盯着刚种下的胡萝卜苗(叶修在白萝卜之后又种了一轮胡萝卜)一盯就是半天,要么就对着空气写写画画(其实是在用隐形魔法笔记记录),要么就远远地、充满敬畏(和忌惮)地观察着那个安静的稻草人。
叶修则把警惕提到了最高级别。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农场,一边还要提防这位“观察者”老爷爷。他种地,老头蹲旁边看;他浇水,老头记录水流渗透速度;他收获土豆(这次没有地震特效,谢天谢地),老头研究土豆的淀粉含量(用魔法)……
唯一让叶修稍微安心的是,阿尔弗雷德确实严格遵守了“只看不动”的原则,尤其是对稻草人,更是敬而远之,仿佛那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稻草人也似乎进入了一种“低功耗”状态,对阿尔弗雷德的远距离观察毫无反应。
压力之下,叶修决定搞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是转移阿尔弗雷德的注意力)——泡菜!
他买来了几个粗陶坛子,又去老杰克那里要了些粗盐和镇上能找到的几种香料(味道极其可疑)。主角当然是那些收获的白萝卜!他把白萝卜切成均匀的条状,用粗盐狠狠揉搓杀水,再拌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香料(祈祷别吃死人),最后装进坛子里,倒入凉白开封坛。
“表哥,这……真的能吃吗?”莉娅看着坛子里那些被香料染成奇怪颜色的萝卜条,以及叶修那套毫无章法的操作,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异世界也有类似腌菜的东西,但都是又咸又齁,难以下咽。
“这叫泡菜!发酵的艺术!”叶修信心满满(实则心虚)地拍着坛子,“等上几天,保证让你舌头跳舞!” 他心里祈祷着QQ农场系统的“初级清洁”效果能顺便净化一下这些可疑香料。
阿尔弗雷德自然也注意到了叶修的“神秘仪式”。他好奇地凑过来(保持安全距离):“年轻人,你这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炼金仪式?这些器皿……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能感知到坛子里有极其微弱但奇特的能量(发酵菌活动)在滋生。
“呃……算是吧,一种保存食物的方法。”叶修含糊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叶修每天都要去摇一摇他的泡菜坛子(据说是为了排气),莉娅则负责农场日常打理(主要是除草和浇水,叶修发现莉娅对植物似乎有种天然的亲和力,长得特别好)。阿尔弗雷德依旧像个幽灵一样在农场边缘游荡,记录着一切。
终于,在泡菜封坛的第五天清晨。叶修怀着忐忑的心情,揭开了其中一个陶坛的封盖。
“噗嗤——”
一股无法形容的、集合了酸、辣、鲜、香、酵的复杂气息,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瞬间喷薄而出!这气息霸道绝伦,带着强烈的穿透力,瞬间席卷了整个农场!
酸得让人口舌生津!辣得恰到好处勾魂夺魄!鲜香浓郁得如同浓缩了无数山珍海味!还有那独特的发酵带来的、令人上头的酵香!
这味道,比新鲜白萝卜的清香霸道百倍!比“老干妈”辣椒的首白冲击更加复杂迷人!它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每一个毛孔,唤醒沉睡的味蕾,勾动着灵魂深处对美味的原始渴望!
“呜哇!什么味道?好香!好……好想吃!”正在浇水的莉娅第一个被俘虏,丢下水瓢就跑了过来,小鼻子不停地嗅着,眼睛死死盯着坛子里那些呈现出琥珀色、晶莹剔透的萝卜条。
连在草棚里打坐(其实是暗中观察)的阿尔弗雷德都被惊动了!他猛地睁开眼,鼻子不受控制地剧烈翕动,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这……这是何等复杂的元素反应?!这香气……蕴含着生命的律动!”
叶修也被这完美的发酵香气惊呆了!他夹起一根萝卜条,金黄的色泽,半透明的质地,上面还沾着细碎的香料颗粒。他怀着朝圣般的心情,送入口中。
“咔嚓!”
极致的酸爽脆嫩在齿间炸开!随之而来的是复合香料带来的微辣辛香和难以言喻的鲜味!发酵产生的独特酵香完美地融合其中,形成了一种层次丰富、回味无穷的绝妙口感!仿佛有无数个小精灵在舌尖上跳舞!比地球最顶级的韩国泡菜还要好吃一百倍!QQ农场系统,永远的神!
“呜——!!!”莉娅尝了一口,瞬间发出了小猫般的呜咽,幸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这极致的美味里,灵魂都在颤抖!
阿尔弗雷德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对于一个老头来说)走过来,眼神灼热地盯着那坛泡菜:“年轻人!这……这炼金产物!能否让老朽……也品尝一下?” 他甚至用上了“炼金产物”这种高大上的词。
叶修看着阿尔弗雷德那副“求投喂”的表情,又看看手里这坛人间至味,一个大胆(且带着点恶趣味)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夹起一根最粗最长、看起来最“够劲”的泡萝卜条,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当然可以!阿尔弗雷德先生,请!尝尝我独家秘制的——‘灵魂颤栗’泡菜!保证是您从未体验过的……味觉新世界!”
阿尔弗雷德迫不及待地接过萝卜条。他身为大魔导师,早己辟谷多年,对口腹之欲淡薄得很。但此刻,这神奇坛子里散发的气息,却勾起了他沉寂数百年的食欲!他怀着对未知“炼金产物”的敬意和研究精神,将整根萝卜条送入口中。
“咔嚓!”
酸!爽!脆!辣!鲜!酵!
五种极致的味道如同五道狂暴的元素洪流,瞬间冲垮了阿尔弗雷德那被魔法固化的味蕾防线!他的眼睛猛地瞪圆!雪白的长胡子无风狂舞!一股难以形容的、首冲天灵盖的舒爽感席卷全身!
“唔——!!!”阿尔弗雷德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呻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后,在叶修和莉娅震惊的目光中,这位德高望重、活了二百多岁的大魔导师,竟然……原地踮起了脚尖!
他的身体随着口中那复杂而美妙的味道,开始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律动?他闭着眼,脸上是混合着极致享受和茫然的表情,两条老腿交替着轻轻点地,干瘦的身体以一种僵硬的、充满节奏感的姿势微微摇摆,仿佛在跳一种来自远古的、神秘的……味蕾之舞?
稻草人守卫似乎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激活了,它空洞的眼睛闪了一下(红光没亮),内部的音响系统似乎接收到了某种“共鸣”信号。
于是,一阵极其舒缓、悠扬、带着淡淡忧伤的……蓝调爵士乐?缓缓地从稻草人身体里流淌出来。
“嘟~ 嘟吧~ 嘟吧嘟~~~”
慵懒的萨克斯风音效伴随着低沉的贝斯节奏。
在这突如其来的蓝调背景音中,阿尔弗雷德大魔导师闭着眼,踮着脚尖,僵硬而投入地摇晃着身体,沉浸在那坛“灵魂颤栗”泡菜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味觉(和身体)风暴中。
叶修:“……”
莉娅:“……”
两人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
这泡菜……劲儿是不是太大了点?连大魔导师都扛不住?
叶修的异界农场主生活,在泡菜坛子掀开的瞬间,成功让一位传奇法师……原地蹦起了老年迪斯科(蓝调版)!他的美食征服之路,似乎又抵达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离谱的高度!
而远处,王都魔法协会的水晶球上,代表阿尔弗雷德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的区域,正疯狂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复杂信号:
【警告!阿尔弗雷德大师生命体征异常!检测到:剧烈味觉神经波动!非自主运动神经元活跃!伴随未知愉悦情绪峰值!能量性质:极度混乱/极度愉悦!分析结论:疑似……遭遇高阶精神系味觉禁咒攻击?!请求紧急支援!!!】
留守的法师们看着这串匪夷所思的警告,集体陷入了石化状态。味觉禁咒?这又是什么新型魔法战争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