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城市裹进一片灰蒙蒙的潮湿里。我站在缉毒支队办公楼下，警服领口别着的金属徽章被雨水浸得发亮，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这是沈拓的身体该有的温度，却总让我想起林晚后颈那处针孔的刺痛。
"发什么呆？"秦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拎着两个豆浆袋，塑料袋摩擦的声响在雨幕里格外清晰，"老周的审讯记录整理好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她今天没穿常服，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半张脸，像极了林晚偷拍照片里那个在暴雨中指挥现场的剪影。"整理完了，"我接过豆浆，指尖触到她的手，两人同时缩回——这个动作从归位那天起就成了默契，仿佛彼此的皮肤都带着电流，"但有个疑点，他供词里提到的'夜莺'，代号和林晚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同名。"
秦薇的动作顿了顿，豆浆袋在她手里捏出褶皱："技术队还在破解名单，不过......"她抬头看我，雨珠顺着她的睫毛滚落，"昨天在林晚公寓找到本日记，你要不要看？"
我跟着她走进档案室时，皮鞋踩过水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串模糊的脚印。林晚的日记被放在最上层的档案柜里，蓝色封皮上画着只简笔画鲸鱼，和那个U盘的形状一模一样。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却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
"3月14日，今天在警校门口看到秦队和沈队吵架，沈队的侧脸被阳光照得像块冷铁，秦队气得发抖，却在他转身时悄悄捡起了他掉的钢笔。"
我的拇指过纸面，这页纸的边角被反复折过，留下道深深的折痕。再往后翻，每页都有沈拓的名字：他执勤时的背影、他喝咖啡时皱眉的样子、他和秦薇在会议室拍桌子的剪影......原来林晚的镜头里，从来都有两个人。
"看到这里时，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偷拍。"秦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手里拿着杯黑咖啡，却没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她不是在看我，是在看我们。"
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警校毕业合影的复印件。林晚用红笔在沈拓和秦薇中间画了个小小的自己，像片强行挤进来的影子。照片背面有行字，墨迹浅得几乎看不见："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连带着他的敌人都想一起了解。"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我合上日记，突然想起归位那天秦薇的拥抱——她把脸埋在我肩窝时，说了句很轻的话，当时没听清，此刻却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其实我早就发现，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时不一样。"
档案室的门被推开，老李探进头来："秦队，沈队，赵峰的律师来了，说要做补充供述。"
审讯室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赵峰坐在对面，手腕上的手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手腕内侧那只鹰纹身被磨得有些模糊，像只垂死的鸟。"我知道夜莺是谁，"他突然笑了，目光在我和秦薇之间转了圈，"但我有个条件——我要见林晚。"
秦薇的笔顿在笔录本上："她己经死了。"
"死了？"赵峰挑眉，笑得更诡异了，"那上周在城西码头，是谁戴着她的鲸鱼项链？"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条项链是林晚母亲留的遗物，她从不离身，归位那天我在她公寓的首饰盒里见过——此刻正躺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赵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坠楼那天根本不是想自杀，是想把这个交给沈队。"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揉皱的便签，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坐标，"可惜没来得及。"
坐标指向城郊的废弃工厂，正是林晚记忆里那个藏着劳力士手表的地方。我和秦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林晚根本没打算消失，她一首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线索。
离开看守所时，雨己经停了。秦薇的车在路边抛锚，引擎盖下冒出阵阵白烟。她蹲在车边检查时，我突然注意到她的鞋带松了——林晚的备忘录里写着"薇薇总是系不好鞋带，每次出任务都要提醒她"。
"鞋带。"我弯腰替她系好，指尖触到她脚踝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带着林晚的影子，却又分明是沈拓的温度。
秦薇猛地站起身，背对着我："技术队说，林晚的电脑里还有个隐藏分区，需要她的虹膜才能解锁。"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林晚为什么要做"归位"程序。她不是要让沈拓回来，是要让这两个永远在针锋相对的人，终于能站在同一个视角，看清彼此眼底藏了多少年的东西。
回到队里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个快递，寄件人地址是市立医院，收件人写着"沈拓（或林晚）"。拆开后，里面是面小小的镜子，背面贴着张便签，字迹和日记里一模一样：
"双生镜的裂痕，要靠两个人才能补好。"
镜子里映出我的脸，沈拓的轮廓分明，眼神里却有了林晚的影子。秦薇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本日记，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惯有的锐利。
"今晚有月亮。"她突然说，"去天台看看？"
我拿起镜子揣进兜里，想起林晚手机最后那张照片——秦薇站在天台看月亮，下面那行被泪水晕开的字，此刻终于看懂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缺的不是恨，是承认。"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亮起，照亮墙上"缉毒先锋"的锦旗。经过档案室时，我回头看了眼，那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正躺在窗台上，被夕阳镀上了层金边，像片终于找到归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