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海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了女儿卧室的门锁。
一股混合着浓烈消毒水、昂贵香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水草般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房间很大，装修奢华，但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昂贵的玩偶散落一地，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东倒西歪。
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公主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正是赵小曼。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发青，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像一具精致的瓷娃娃。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但露出的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而在床头柜上，正对着赵小曼的脸，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西洋古董洋娃娃。金发碧眼，穿着华丽的蕾丝蓬蓬裙，脸蛋完美无瑕。但在这个阴冷的房间里，这娃娃显得格外诡异。它的皮肤过于苍白，眼神过于空洞，嘴角那抹固定的微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
陈默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个娃娃吸引住了。一股强烈的、带着恶意和贪婪的阴冷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娃娃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床上昏迷的赵小曼，并与她的身体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能量链接！
“就是它！”
柳隐冰冷的声音在陈默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过江龙’的本体！它狡猾得很，把自己大部分力量寄附在这个充满死气的旧物上！这娃娃被它的‘浊气’彻底污染了！”
“浊气？”陈默心里问。
“对！不是单纯的阴气怨气！”
柳隐解释，“是更污秽、更沉重的东西！像是沉在烂泥塘底千万年的死水精华！带着强烈的‘沉溺’和‘同化’特性！它己经和这女孩的灵魂产生了微弱的链接！像水蛭一样在缓慢吸食她的生机！黄家那些蠢货，之前肯定是想强行把那东西从娃娃里打出来或者封印娃娃，结果首接刺激了它！这东西的本能就是‘沉溺’和‘污染’，受到攻击，立刻疯狂反扑，差点把那女孩的灵魂都拽进去同化了！所以才闹得那么凶！”
陈默听得头皮发麻。强行驱除会伤到赵小曼的灵魂？这比单纯的恶灵附体麻烦一百倍！
就在这时！
那床头柜上，原本端坐着的、面带诡异微笑的洋娃娃，那双镶嵌着玻璃珠的、空洞的蓝色眼睛，毫无征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没有眼珠滑动的轨迹，仿佛整个玻璃眼球在眼眶里硬生生地挪了个方向！
它死死地、聚焦在了刚刚踏入房间、正皱着眉头打量西周的王虎身上！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水腥味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王虎！
王虎猛地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烦躁地低吼一声：
“操！啥玩意儿盯着老子看？浑身不得劲儿！”
赵德海吓得差点在地，惊恐地看着那个娃娃：
“它…它动了！以前没动过的！”
洋娃娃那冰冷恶意的注视，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分。王虎烦躁地扭动脖子，像头被激怒的雄狮。赵德海面无人色，几乎要崩溃。
陈默却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缓缓地、极其刻意地…笑了。
不是害怕的笑，而是一种成竹在胸、带着点职业性精明的微笑。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为了装大师特意买的廉价西装袖口。
他转过身，面对着浑身发抖的赵德海，还有门口闻声赶来的、仅剩的两个佣人（他们也被那娃娃的转动吓得够呛），伸出了三根手指，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赵老板，情况呢，我们己经完全掌握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小曼现在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上次那一闹，这个过江龙把你女儿的三魂七魄全给吃了。可以说，这个娃娃现在就是你女儿。
这个‘过江龙’（他指了指那个洋娃娃）的棘手程度，确实超出了普通范畴。但您放心，好消息是，我能处理，并且我们讲究的就是个‘精准定制化服务’。”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语气笃定：
“A方案：永镇！ 特制‘绝灵秘棺’，彻底封印此邪物（指娃娃），断绝它与令嫒魂魄的一切感应。优点： 速战速决，安稳无虞，十万即可。缺点： 邪力只是被封存，怨毒未散，他日若棺破或遇特殊契机，必成祸端。如同给炸弹套了个壳。”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气势陡升：
“B方案：诛灭！ 动用‘摄魂秘仪’配合‘显形真符’，强行将那邪灵本体从娃娃中拘出！再由我们这位‘伏魔金刚’（重重点向王虎），以焚山煮海的纯阳气血，将其当场轰杀至渣！优点： 一了百了，干干净净！一百万。缺点： 过程凶险，那东西临死反扑，威力不容小觑。”
最后，陈默的第三根手指带着千钧之势竖起，笑容里是金子般的光芒：
“C方案：敕令！炼魔成护！ 在B方案彻底诛灭邪灵之后，更以秘传‘御灵法印’，将其湮灭瞬间逸散出的、最纯粹的‘守护本源’（精华所在）捕获、炼化、重塑！化作一道唯令嫒之命是从的‘守护灵’！自此邪魔退避，百无禁忌！优点： 除恶务尽，更得无双守护！将那炸弹生生炼成了无敌保镖！费用…三百万！”
他顿了顿，看着赵德海那张因为震惊而彻底呆滞的脸，以及佣人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微笑着补充道：
“当然，友情提示，C方案包含三年免费‘守护灵’能量维护保养服务。赵老板，您看…选哪个？”
整个房间死寂一片。
只有那个床头柜上的洋娃娃，那双冰冷的玻璃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陈默，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商业策划案”。
而别墅外的阴影里，一双浑浊的黄眼珠，正透过树丛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二楼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黄家老者捻着念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脸上阴云密布。
陈默那三根手指竖在空中，跟三根金条似的晃眼。空气死寂得能听见墙上欧式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爬，每一声都敲在赵德海绷紧的神经上。
他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儿，又看看床头柜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洋娃娃，最后目光死死钉在陈默那张写满“专业”和“昂贵”的脸上。那三个方案，像三道救命的符，也像三张催命的账单。
A？保险栓？不行！他赵德海能混到今天，最明白一个道理：隐患就是炸弹！十万块买个定时炸弹放家里？他还没疯！
B？根除？一百万…值！只要能救小曼，一千万他也掏！可…“有一定风险惊动那东西进行最后反扑”？黄家仙吐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赌不起！
C…三百万！天价！可“标本兼治”、“守护灵”、“百邪不侵”…每一个词都像带着钩子，狠狠勾住了他这颗被恐惧和绝望浸泡得快要腐烂的心！小曼遭了这么大罪，以后…以后万一再碰上脏东西呢？这钱，是买命！是买平安！是买他后半辈子的心安！
赵德海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里绝望、恐惧、挣扎、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他猛地扑到床边，从一个上锁的床头柜暗格里，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哗啦”一声拉开拉链！
粉红色的、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钞票！一捆捆，塞得满满当当！
“C！陈大师！我选C！”
赵德海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把袋子重重塞到陈默怀里，
“这里是…一百万！定金！事成之后！剩下的两百万！一分不少！立刻到账！求您！一定要救我女儿！一定要弄出那个守护灵！”
旅行袋入手沉重，那厚实的质感让陈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三百万！真金白银的三百万！他强压住想当场数钱的冲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大师”的矜持与悲悯，用力拍了拍赵德海的肩膀：
“赵老板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守护灵的事儿，包在我们身上！我们团队，讲究的就是信誉！”
他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门口一个佣人悄悄退了出去。柳隐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哼，通风报信的耗子。外面树荫底下，那老黄皮子还没走呢，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果然，没过两分钟。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黄家老者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像刷了一层劣质的绿漆。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陈默怀里那个鼓囊囊的旅行袋，又扫过赵德海那张豁出去的脸，最后钉在陈默脸上，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好！好！好！”
老者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赵老板阔气！三百万！买一个毛头小子的信口雌黄！买一个不知所谓的‘守护灵’！黄三太爷家的脸面，今天算是让你踩在脚底下了！”
他猛地一甩那宽大的唐装袖子，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指着陈默，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小子！你给老夫记住了！这浑水，不是那么好趟的！得罪了黄家，坏了规矩，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这单子，我看你怎么收场！我们走——着——瞧！”
狠话撂下，老者再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带着一股阴风，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别墅。那背影，充满了羞愤和怨毒。
赵德海被老者最后那声“走着瞧”吓得一哆嗦，求助地看向陈默。
陈默却只是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旅行袋，脸上露出一丝混不吝的痞笑，对着老者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瞧就瞧呗，谁怕谁啊？三百万到手，黄皮子算个球？”
他拎着钱袋子，招呼王虎：
“王哥！收工…啊不，准备开工！把这‘污染源核心’（指娃娃）带上！咱们回工作室，给它来个‘深度净化套餐’！”
王虎早就被那娃娃盯得浑身发毛，闻言如蒙大赦，一个箭步上前，蒲扇大的手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隔着衣服（他嫌脏）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洋娃娃，跟拎个烫手山芋似的。娃娃那双空洞的玻璃眼珠似乎又转动了一下，死死“盯”着王虎近在咫尺、散发着滚滚热气的脸。
回程的破捷达里，气氛诡异。副驾上放着那个被王虎用一块抹布裹了好几层、依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娃娃。后座上，陈默抱着装满钱的旅行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王虎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那鼓囊囊的袋子，又看看副驾的“鬼东西”，瓮声瓮气地问：
“大师…那三百万…真有俺的份儿吧？刚才那老棺材瓤子说的‘黄家’…是啥玩意儿？听着挺唬人？”
“放心王哥！咱们团队，有福同享，有难…呃…你顶着！”
陈默拍着钱袋子，“黄家？一群跳大神的老古董罢了，跟不上时代了！以后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三百万怎么花——还债、升级设备、给工作室整个真皮沙发…脑子里的柳隐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和凝重：
“不对劲…小兔崽子，别光顾着数钱！你仔细‘感觉’一下那娃娃…它身上的‘浊气’，凶是凶，怨是怨…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像个…被胡乱拼凑起来的‘失败品’？这玩意儿…恐怕不是天然形成的怨灵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