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风呜咽,卷起枯叶沙沙作响。无人察觉,在龙城最高的瞭望塔尖,一道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破旧斗篷身影,不知伫立了多久。他气息全无,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穿透万古寒冰的弑神之刃,正穿透空间,死死锁定西苑小楼中那具看似即将熄灭的微弱生命之火。
那目光,落在龙野身上,带着穿透表象的审视,带着发现蒙尘至宝的灼热,更带着一种……洞悉了那咳血中淡金色,所代表之恐怖真相的……惊悸与狂喜!
“天绝脉……呵!有意思!”
夜风骤急,卷动斗篷,其下似有凝固了万载血煞的轮廓隐现。一片殷红如血的枫叶打着旋儿,从塔尖飘落,不偏不倚,正粘在西苑小楼紧闭的窗棂之上。
像一滴预示灾劫的血泪,又像一枚来自杀戮深渊的邀请函。
翌日清晨,龙野尚在昏沉中被窗外的喧嚣吵醒。那并非平日的晨练呼喝,而是一种带着亢奋、期待和隐隐躁动的嘈杂。他费力地撑起身,昨夜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体内气海死寂的空洞感依旧如影随形,而那点暗金色的火星和天戮的宣言,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在脑中挥之不去。
“七少爷,您醒了。”徐伯端着温水进来,眼底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外面……何事喧闹?”龙野声音似被砂砾磨过,带着初醒的干涩。
“是…是龙城三年一度的‘登龙台’大比,今日决赛。”徐伯小心翼翼地说,“城主大人和各大家族都会到场观礼,是龙城最大的盛事。”
龙野默然。登龙台,是龙城年轻一代扬名立万、争夺资源的地方,也是他永远无法踏足的禁区。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被子里,逃避那属于强者的喧嚣。
“小七!”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二哥龙战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却又在看到龙野苍白的脸色时硬生生收敛了几分,“快起来!今儿个登龙台决赛,热闹着呢!父亲说了,带你去看看,透透气!老闷在屋里算怎么回事,骨头都要锈了!”
龙野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微动:“二哥,我……”
“哎呀,别磨蹭了!”龙战不由分说,一把掀开锦被,动作虽大,看似鲁莽,手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徐伯,快给七少爷更衣!”转头又急迫的补上一句,“多穿点,外面风大!”
龙啸天的命令,无人敢违逆。片刻后,龙野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一张特制铺着厚厚的软垫的轮椅上,由徐伯推着,在龙战和闻讯赶来的三姐龙灵、西哥龙岩的簇拥下,朝着龙城最中心的演武场——登龙台而去。
龙野一路低垂着头,恨不能将整个身子缩进厚重的斗篷里,融进身下轮椅的阴影。然而,当龙家的队伍出现在通往演武场的宽阔御道上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数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好奇、鄙夷,如同无形的枷锁,骤然锁定了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苍白身影。
起初是死寂般的惊愕,针落可闻。随即,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起,迅速汇聚成清晰刺耳的议论风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龙野的耳膜、刺透他的皮肤,首抵心脏。
“快看!是龙家那个病秧子!”
“龙七少?他居然出来了?不怕风一吹就散架了?”
“啧,真是丢龙家的脸,堂堂东荒第一世家,出了这么个废物……”
“听说昨天又咳血了?瞧那张脸,跟刚从棺材里边爬出来没两样。”
“嘘!小声点,他哥哥姐姐都在呢!那眼神……要吃了人似的。”
“在又如何?废物就是废物,还不让人说了?龙家再强,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嘿,你们说,他坐在那儿,是不是想沾沾登龙台的‘龙气’,看能不能给他那‘天绝脉’开开光,续续命啊?哈哈哈!”
刺耳的议论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那些目光,有鄙夷,有怜悯,有好奇,更多的是看笑话般的戏谑。龙野攥紧了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将头埋得更低。
“混账东西!找死!”二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响起,震得空气都在嗡鸣。
“都给老娘闭嘴!”三姐龙灵越众而出,一身火红的骑装如同燃烧的烈焰。她俏脸含煞,柳眉倒竖,一双美眸凌厉地扫过那些交头接耳、面露讥讽的人群,语速快得惊人,字字清晰如刀:
“一群只会嗡嗡乱吠的苍蝇!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你们嘴里的酸腐味儿!怎么,自己家祖坟风水不好,生不出有出息的崽儿,就跑来盯着别人家的孩子找优越感?废物?你们也配提这两个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坐在这轮椅上的是谁?是龙家嫡系七少爷!他就算一根手指头不动,身份也比你祖宗十八代捆一块儿都高贵!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长舌妇,只敢在人群里蛄蛹着放几个酸屁!还‘沾龙气’?我看你们是嫉妒得眼珠子发绿,恨不得自己也去沾沾吧?可惜啊,登龙台有门槛,狗与废物不得入内!你们这群连门槛都摸不着的渣滓,也只配在台下狺狺狂吠了!再敢吠一声,信不信老娘把你们的舌头拧下来,塞回你们祖宗的腚眼里去回炉重造?!”
龙灵这一番火力全开、融合了古今精髓的“祖安输出”,夹枪带棒,气势磅礴,首接把全场都骂懵了。那些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此刻一个个瞠目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怼得哑口无言,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被这位彪悍的龙三小姐点名“回炉重造”。
就在二哥的怒气和三姐的骂战如同风暴般席卷全场时,龙野却感到肩头微微一沉。
西哥龙岩那沉稳有力的手,落在龙野的左肩,龙岩没有像二哥那样暴怒咆哮,也没有像三姐那样舌战群“蝇”。他甚至没有看那些议论纷纷的众人一眼,深邃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龙野低垂的发顶。
好不容易进入观礼高台,属于龙家的尊贵区域。龙啸天和苏清婉早己端坐主位,看到龙野被推上来,苏清婉眼中立刻涌上心疼,连忙示意徐伯将轮椅安置。龙啸天只是对龙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喧嚣的人群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很快被打破。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七表弟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着华服、面容带着几分刻薄的青年,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此人正是龙野的表哥,龙家旁系中颇有天赋的子弟——龙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