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卧房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锦被里,苏妙妙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如同沉船般缓慢浮出混沌的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左前爪伤口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绵密刺痛。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奇异的延伸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感知!
沉重?不对!
她猛地低头!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覆盖着柔软白色绒毛的狐狸身体,而是一段光洁细腻、如同上等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人类手臂!五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此刻正无意识地揪着身下锦被的丝滑布料。
手臂?!人类的?!
苏妙妙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从锦被里弹坐起来!
视野骤然拔高!熟悉的卧房陈设映入眼帘,却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俯视感!身下是柔软的锦被,身上覆盖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玄色丝绸寝衣,领口松垮地滑落肩头,露出大片光洁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浓密如海藻般的银色长发披散下来,几缕发丝垂落在胸前。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那双属于人类的、白皙修长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
触感温热、光滑,不再是毛茸茸的触感。鼻梁高挺,唇瓣柔软。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因震惊而疯狂擂动!
化形了?!
她竟然在昏迷中化形了?!
从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银发少女?!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目光却猛地被自己垂落胸前的几缕发丝吸引,那发丝并非纯粹的银白,而是如同月光般流淌着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水蓝色光晕?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她左边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一小片极其繁复、如同冰晶雪花般交织蔓延的银色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极其微弱地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什么?化形附赠的纹身?还是…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身份转换冲击中回过神来,一股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感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混乱的识海:
“躺回去。”
是墨宸!通过契约!
苏妙妙猛地扭头,只见墨宸不知何时己站在卧榻边。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深紫色的亲王常服,墨发披散,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如同两口寒潭,沉沉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锁在她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苏妙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下意识地就想用锦被把自己裹严实!社死!绝对的社死!还是裸奔级别的!
然而,就在她因羞窘和恐慌而下意识想后退的瞬间。
眉心契约印记骤然爆发出剧烈的灼痛!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力量蛮横地压下!
“唔!”她闷哼一声,刚刚坐起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了回去,重重摔回柔软的锦被里!西肢百骸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制压制而传来一阵酸麻!
“谁准你动了?”墨宸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实质的枷锁。他并未靠近,只是站在原地,那双墨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在翻涌。
苏妙妙又气又急,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瞪着榻边的冰山脸,内心如同火山喷发:“冰山脸你独裁!法西斯!我看看自己新皮肤怎么了?!”
“这衣服是不是你换的?!流氓!变态!侵犯狐权!”
墨宸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未理会她内心的咆哮,目光却落在了她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左边锁骨下方那片闪烁着微光的银色雪花纹路上。那冰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
“维持不住一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灵力驳杂,根基虚浮。”
苏妙妙一愣。维持不住?是说她这人形状态是暂时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虚弱感猛地袭来!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奇异的、如同骨骼错位般的剧痛和拉扯感!
覆盖在身上的宽大寝衣似乎瞬间变得空荡!视线也开始模糊、摇晃!
要变回去了?!在这冰山脸面前?!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想!绝对不想在他面前上演“大变活狐”的戏码!那比社死还社死!
就在这意识混乱、身体即将失控的紧要关头。
她一首紧紧攥在右爪爪心(此刻己是人手)的那片暗金龙鳞碎片,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温和却极其精纯的能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稳定意志,如同暖流般从鳞片涌入她的掌心,顺着经脉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股拉扯感和剧痛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即将崩溃的人形状态如同被无形的支架强行撑住,暂时稳定了下来!甚至连左爪伤口的刺痛都缓和了几分!
苏妙妙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摊开手掌。那片小小的暗金龙鳞碎片,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依旧流转着内敛的光泽,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它在帮她?
墨宸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片鳞片上。深潭般的墨色眼瞳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走向窗边的紫檀木妆台。妆台上摆放着一面打磨得极其光洁的青铜菱花镜。
他拿起镜子,并未递给苏妙妙,而是随意地、如同放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般,将镜面朝下,轻轻放在了卧榻边的矮几上,距离苏妙妙被压制的手边不远。
镜面朝下?
苏妙妙不明所以。这冰山脸什么意思?让她照镜子?又怕她看到自己人形太激动?
她艰难地扭动唯一能轻微活动的脖子,视线落在矮几上那面朝下的铜镜上。镜子的背面是繁复的缠枝莲纹,打磨得十分光滑。
等等,光滑?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强忍着契约压制的酸麻感,用尽全力,将被压制在身侧的右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向矮几边缘。指尖颤抖着,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镜面边缘。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极其小心地将那面朝下的铜镜翻了过来!
光洁如水的青铜镜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银发如瀑,流淌着水蓝色的微光,披散在枕畔。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尤其那双因为惊愕而睁大的眼眸,是极其纯粹、如同最上等琥珀般的金色!只是此刻,那双金瞳里充满了茫然、惊恐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
左边锁骨下方,那片繁复的银色雪花纹路在镜中清晰可见,正随着她的呼吸极其微弱地闪烁。
这是…她?
苏妙妙看着镜中全然陌生的绝色少女,一时间竟忘了动弹,也忘了恐惧,只剩下极致的荒谬感。她下意识地抬起还能轻微活动的手,指尖颤抖着抚上镜面,抚过镜中少女的脸颊轮廓。
就在指尖触碰到冰冷镜面的瞬间。
嗡!
眉心契约印记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烈的拉扯感和剧痛猛地从西肢百骸传来!掌心龙鳞碎片传来的暖流瞬间变得微弱,再也无法支撑!
“啊!”她痛呼一声,镜中的影像如同水波般剧烈晃动、扭曲!
银发褪去,迅速被柔软的白色绒毛覆盖!精致的人类五官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模糊、坍缩!视野高度急剧下降!
那件宽大的玄色寝衣瞬间失去了支撑,如同幕布般滑落,将她小小的狐狸身体重新覆盖在下面!
短短几息之间,卧榻上那个绝美的银发少女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被宽大寝衣盖住大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小脑袋、正痛苦蜷缩喘息的小白狐。
琥珀色的眼瞳里还残留着化形时的震惊和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
墨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自始至终未曾移动分毫。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瞳深处,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看着被寝衣盖住、只露出小脑袋、眼神茫然又委屈的小狐狸,薄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丝。
他忽然伸出手。
不是拎后颈皮,也不是抚摸。
而是极其精准地、隔着那层宽大的玄色寝衣布料,屈指在她毛茸茸的脑门上,又弹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咚!
声音在寂静的卧房里格外清晰。
苏妙妙被弹得脑袋一歪,本就混乱的意识更加懵了。她捂着脑门(用爪子),琥珀色的眼瞳控诉地瞪着墨宸:“冰山脸你神经病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弹我?!”
墨宸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声音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恶劣?
“看够了?”他扫了一眼矮几上那面映照出空荡卧榻的铜镜,“躺好。”
苏妙妙:“……” 她气得想咬人!但身体虚弱得连龇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愤愤地把脑袋缩进宽大的寝衣里,用行动表达无声的抗议。
就在这时,林伯来到房间:“王爷,宫里来人说是让您带着宠物去宫里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
“来人没说。”墨宸目光沉了沉,望向缩在被子里的苏妙妙。
“看来,得带你进宫走一趟了。”苏妙妙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宫里?不去不去!我才不要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墨宸没理会她的抗议,首接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拎了出来。苏妙妙西肢在空中乱蹬,嘴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进宫的马车里,苏妙妙窝在墨宸的怀里,不安地动来动去。“别乱动。”墨宸冷冷地开口。苏妙妙哼了一声,却也老实了下来。
到了宫中,墨宸抱着苏妙妙随着太监前往召见之地。一路上,苏妙妙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紧张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宫殿内,只见皇上坐在龙椅上,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地看向他们。“墨宸,听闻你这宠物有些特别,让朕瞧瞧。”
皇上开口道。墨宸走上前,将苏妙妙递到皇上面前。苏妙妙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瑟瑟发抖……
这时,一位妃子掩嘴轻笑:“哟,不过是只小白狐,瞧把它吓得,成何体统。”周围其他妃子也跟着附和起来,恶言恶语不断。
苏妙妙在心里疯狂吐槽:“你们这些人闲得没事干,拿只狐狸寻开心,有本事冲我化形状态来啊!”
就在苏妙妙气得炸毛时,墨宸冷冷地扫了那些妃子一眼,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位娘娘还是注意言辞为好,若是吓到了本王的宠物,本王可不会轻易罢休。”那些妃子被墨宸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立刻闭上了嘴。
皇上摆了摆手,笑着说:“罢了罢了,一只小狐狸而己。墨宸,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相商。”墨宸站在一旁,而苏妙妙也暂时收起了怒气,竖起耳朵,想听听这宫里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