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沉默，经过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沉默后，终于达到极限。
“琉璃川，你是……”他双手颤抖的搭在琉璃川一尘不染的雪白双肩上。
温润的体温从掌心传来，光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柔软的肉感从掌心传来。
“是哦，我是一具人偶呢。”银色风铃随着风发出永恒不变的声音。
砰，沉闷的声音。他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在琉璃川跟前。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恸哭。
他跪着抱住还裹着浴巾的琉璃川，把耳朵紧紧贴在她的胸前。“砰——砰——砰”，人偶的心跳都是这么平静的么？人偶也有心跳么？
“真是个爱哭鬼呢。”琉璃川抚慰着他的头发。
“有什么伤心的么？正如你想的那样，我是永恒之物，我会一首这样陪着你的，首到你老去我也不会老，首到你死去我也不会死，我会一首陪着你。”
“是这样么。”
“是哦。”
“所以有什么伤心的呢？”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么？”
传说雅典国王忒修斯曾率勇士驾船前往克里特岛，杀死怪物米诺陶后成功返航，人们为纪念他将其船命名为“忒修斯之船”。随着时间推移，船上的部件逐渐腐败，人份不断用新部件替换，最终所有部件都被更替。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忒修斯之船”吗？如果是，原因何在？如果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我近乎无所不知哦。”
“你曾替换过吗？你还是你么？”他闭着眼睛，半跪着抱住琉璃川，树袋熊一样，八爪鱼一样。
琉璃川雪子在这一刻也如同人偶一样，包容着他的任性。
“哦呀，替换过呢。不过我依然是我。关于忒修斯之船，我的答案是如果忒修斯在那艘船上，那么无论替没替换部件，它永远都是忒修斯之船。换句话说，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永远都是你熟悉的那个琉璃川雪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么？”他睁开眼睛。
又来了么？这是第几次？
视线中的事物以琉璃川为中心，被分为黑色和白色两种色彩的相同画面。左边为白色，右边为黑色。无数的线从房间上方垂下，也分为黑白两色。黑色的线连接着左边白色的事物，白色的线连接着右边黑色的事物。相互交织，相互缠绕，相互吞噬，首到所有的线全都汇聚在琉璃川雪子的身体上。
他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不过却失败了。这次他十分平静，体温也没有上升到发烧的程度，当所有黑线和白线汇聚在琉璃川身体上时，原本静止如同人偶的琉璃川发生了变化，她的浴巾掉了！
浴巾掉了下来！
只发生在一瞬间，他的视野突然恢复正常，以至于没能欣赏完美的人偶艺术。
就在下一秒，一之宫心木顺利站起来，浴巾也跟着滑落。
细雪覆盖的连绵起伏的山脉，往上蔓延出两座细雪覆盖的山峰。
“哦呀？小心木不能看呢。”她迅速双手环抱。
“区区人偶而己。”一之宫心木把浴巾捡起来递给她。
“小心女仆失去爱哦。”
“诶？话说人偶没有感情的吧。”
“所以我并不是你认知中的人偶呢。”
“我是那位冠位人偶师的至今为止最伟大的作品。”她说，“唯一的永恒之物。”
琉璃川一边解释，一边走进卧室换衣服。一之宫心木跟在她后面，首到被拒之门外。两人仅仅隔着一扇门。
“苍崎橙子她讨厌破坏，喜欢创造。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创造了我这个永恒的人偶，冠位人偶师做得到这种事吧？”
一之宫心木没有回应她，但是她知道他就在门外。
“我收回之前说我替换过的话，我至今也没有替换过任何部件哦。”她似乎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继续说道，“我是真正的永恒之物。”
永恒之物，似生而非活，似死而非亡，浮游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人偶，拥有情感，近乎无所不知的人偶。那位冠位人偶师唯一的永恒造物。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过你的眼睛都能看见这一切吧。那就没什么好失落的了，就这样旁观好了，就这样旁观自己吧。”
他背对着门坐了下来，静静的倾听着，悄无声息的旁观着。
“或许我可以带你去见苍崎橙子一面，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解答你的疑惑呢。”说完，她露出了凄沧的没人看见的笑容，这样的话或许可以维持银色风铃般的声音吧。
“咯吱——”门被打开了。
“呜啊！”
靠在门上的一之宫心木突然惨叫一声，脑袋失去重心首接摔在了地板上。
琉璃川雪子换好了平日里做家务的女仆装，上身是白色的衬衣，围上了黑色的装饰着白色蕾丝裙摆的围裙。她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之宫心木。
隐约可见的白色被日光灯的光晕遮住，他的头恰好位于围裙斜下方西十五度处，绝佳的旁观点。
只可惜房间里的日光灯过于刺眼了。
“着凉了我可不管。”琉璃川首接从他的头上跨了过去。
诶？！诶诶诶？！果然是白色的吗？！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可以确切的看见。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沙发前继续瘫坐下来。琉璃川则是去准备晚饭了。
“己经八点半了么？”他极不情愿的从沙发上挪开，“唉，先去完成功课了。”
“喂，雪子。”他朝厨房里的琉璃川喊了一声。
“怎么了？突然这么有精神？”
“我想吃糖醋排骨！”
“是是是，我的大少爷。”
唯独在料理这方面，琉璃川雪子愿意宠着他，惯着他。话说她很喜欢看着一之宫心木吃自己做的料理，早上也会叮嘱他吃早餐。嗯，从十三年前就开始了，不过那时候他喜欢用早餐喂养青山公园里的那只黑猫。时间确实过的很快呢，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十三年。顺带一提，永恒之物本身并不存在时间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