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定远侯顾云昭、夫人沈氏、幕宾叶氏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紫宸殿外回荡。叶泠泠跟在顾云昭身后，双腿发软。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沈沁怡，对方一袭正装朝服，头戴珠冠，步履从容得如同走在自家后院。
殿门缓缓开启，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叶泠泠抬眼望去，数十级台阶之上，皇帝端坐在金漆龙椅上，两侧文武百官分立，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
"臣，顾云昭，参见陛下。"
顾云昭一撩衣摆，单膝跪地行礼。沈沁怡随之跪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裙摆铺展如莲叶，额头轻触地面："臣妇参见陛下。"
叶泠泠慌忙模仿，却因紧张跪得太急，"咚"的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这声闷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几位大臣忍不住掩口轻笑。
皇帝微微皱眉："平身。"
叶泠泠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忘了该退到哪边，差点撞上顾云昭。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叶泠泠这才红着脸站到指定位置。
"朕闻顾卿府上出了两位才女。"皇帝声音不冷不热，"火器设计精妙绝伦，兵部赞不绝口。今日特宣来一见。"
沈沁怡上前半步，盈盈一拜："陛下谬赞，臣妇不过略通皮毛，偶有所得，不敢当'才女'之称。"
皇帝颔首："沈相之女，果然知书达理。"目光转向叶泠泠，"叶氏，连珠铳的设计出自你手？"
叶泠泠手心冒汗："回、回陛下，是民女所绘。"
"此物原理为何？如何实现连发？"皇帝突然发问。
叶泠泠喉咙发紧。她哪懂什么原理？那些图纸不过是凭电视上看过的模糊记忆画的。"这个...利用弹簧和...和杠杆原理，通过...呃..."
大殿内一片寂静。叶泠泠结结巴巴的解释前言不搭后语，连最基本的机械构造都说不清楚。皇帝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沈夫人。"皇帝转向沈沁怡，"朕听闻你也精通此道？"
沈沁怡从容不迫："臣妇只是对'后装式线膛枪'略有研究。其原理是利用膛线使弹丸旋转，提高射程与精准度。"
这番专业术语一出，满朝哗然。兵部尚书激动地上前："陛下，沈夫人所言极是！这正是微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敢问夫人，'膛线'具体如何刻制？"
沈沁怡笑容一僵。她只是照抄银镯上的词句，哪知道具体工艺？"这...需特殊工具，一时难以言明..."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两位才女，一个懂设计不懂原理，一个懂术语不懂工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云昭一眼，"顾卿，你府上人才，当真别具一格。"
顾云昭面色铁青，跪地请罪："臣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罢了。"皇帝摆摆手，"火器改良事关重大，三日后朕要看到实物演示。若真如图纸所言，重重有赏。若否..."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己昭然若揭。
兵部锻造坊内，气氛凝重如铁。老匠作捧着沈沁怡提供的图纸，眉头紧锁："大人，这'膛线'之说闻所未闻。以现有工具，根本无法在铳管内刻出如此精细的螺旋纹路。"
兵部尚书陈大人擦着额头的汗："必须做出来！皇上己经下旨，三日后御前演示！"
另一边，几个工匠围着叶泠泠的"连珠铳"原型争论不休："弹簧力道不够，第二发就卡住了！""这击发装置太精巧，稍有不慎就会走火！"
叶泠泠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她没想到实际制造会遇到这么多问题。电视上那些武器看起来那么简单...
"叶姑娘，"一个年轻匠人拿着损坏的零件过来，"这里应该用什么材质？铜太软，铁又太脆..."
"我...我觉得..."叶泠泠支支吾吾，突然瞥见沈沁怡也被一群工匠围着追问，脸色同样难看。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竟第一次有了同病相怜的默契。
"两位姑娘，"陈大人走过来，语气己经带上了怀疑，"这些设计图，究竟从何而来？"
沈沁怡强自镇定："古籍所载，我等只是转述。"
"是吗？"陈大人冷笑，"那为何连最基本的制造问题都无法解答？"
叶泠泠和沈沁怡同时沉默。危机正在迅速发酵。
侯府书房内，顾云昭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你们竟敢欺瞒于我！"
叶泠泠缩了缩脖子，沈沁怡也面色苍白。火器制造的困境己经无法掩饰，兵部下午派人来侯府求助，两人却一问三不知，场面尴尬至极。
"侯爷息怒。"沈沁怡轻声道，"妾身确实从古籍中见过这些设计..."
"什么古籍？在哪？"顾云昭厉声打断，"拿出来我看！"
沈沁怡咬住下唇。银镯的秘密她不能说，那太像妖物了。
叶泠泠鼓起勇气："侯爷，这些设计超前于时代，工匠们一时难以理解也属正常..."
"超前于时代？"顾云昭冷笑，"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理解的？一个连宫廷礼仪都不懂的医女，怎么会懂军国利器？"
叶泠泠被问得哑口无言。顾云昭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如刀般刺入她心口。那个曾为她挡廷杖的男人，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骗子。
"三日后御前演示若失败，就是欺君之罪。"顾云昭声音冰冷，"你们知不知道会连累整个侯府？"
沈沁怡突然跪下："侯爷，妾身愿一力承担。就说那些图纸是妾身伪造，与侯爷无关。"
叶泠泠震惊地看着她。沈沁怡竟愿意牺牲自己？
顾云昭也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发妻："你..."
"妾身是相府嫡女，父亲在朝中尚有几分薄面。"沈沁怡抬头，眼中含泪，"侯府不能倒，北疆防线还需要侯爷。"
这番话说得顾云昭心头一震。他伸手扶起沈沁怡，语气缓和许多："还没到那一步。明日我亲自去兵部，看能否解决那些技术难题。"
叶泠泠看着这一幕，胸口发闷。沈沁怡的舍身姿态明显打动了顾云昭，而自己...却成了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