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丛依缓步走到刘思思身旁,无言地紧紧牵住她的手,两人依偎而立。山风拂过,她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传递着山谷微凉的触感。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吉他扫弦,不知何时,张开玮己背上吉他,指间的拨片冷酷地刮过琴弦,带出布鲁斯特有的哀婉和弦,他的指尖在品格间疯狂游走,呜咽的音符如泣血杜鹃,声声悲切,撕裂了静谧的空气。
黄明吉跪坐在潮湿微润的草地上,修长十指在电子合成器的琴键上轻灵跳跃,一串串模拟的溪流音符潺潺流淌而出,竟与身后瀑布孱弱的水声完美交融:时而低语细碎如林间私语,时而奔涌澎湃似万马奔腾。
关望川斜倚着旁边的一棵虬劲古柏,怀抱着贝斯,琴弦震颤产生的深沉低频,如同远古的召唤,让深潭如镜的水面泛起一片细密的银鳞涟漪。
没有鼓点,可烙印在心头的节奏,正在每个人胸腔里轰鸣:“砰,砰砰;砰,砰砰……”那是刘思思打锅盔的节奏,又像是地脉深处搏动的节奏。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云雾中,三人的手静止下来,诡异的事陡然发生,乐器竟然没有停止,反而发出愈发激昂的声响。
张开玮的吉他自行的迸出金属般的锐响,八十赫兹的E弦频率持续鸣响,似乎与彭州特有的锅盔面团发酵时产生的微生物振动频率一致,
黄明吉的电子琴自行的弹起一串高亢而诡谲的升调的琵琶音,一百七赫兹与龙门山F3断层的固有频率形成耦合似乎与调料中八角与香叶的分子共振频率一致,
关望川的贝斯自行的发出低沉的震颤,西根琴弦的震荡让潭水泛起细密的涟漪,西十赫兹的低频震动穿透岩层,惊起一群栖息在岩壁缝隙中的岩燕,似乎与它们振翅的频率一致。
三件乐器的共鸣波,恍如三股失控的声波洪流,山谷中剧烈碰撞,裹挟着截然不同却又致命契合的频率, 碰撞出戈雅版画般的神秘火花,交织着透纳笔下翻涌的云海,时空在此刻产生微妙的褶皱,正拉开大地乐章的神秘序幕。
刘思思猛地抬起头,眼底骤然点燃两簇灼热的金色光焰。没有丝毫犹豫,她反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鼓棒,整个人像离弦之箭,朝着水潭边那块微微的黑色岩石狂奔而去。
那块岩石浸润在经年的水汽中,边缘早己被时光之手打磨得光滑温润,带着莫奈睡莲池般柔美起伏的弧度
刘思思的脚步迅疾,踏地有声,每一步落下都在的泥土上溅起无数细碎而炫目的光斑,宛如一片片被撞碎的银河星屑,裹挟着跃动不息的流光,瞬间绽放又倏忽消隐。
她终于在岩石前站定,白皙的脖颈处的青铜莲花吊坠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亦或是被陡然间的冥冥召唤惊醒,青铜莲花吊坠的中心似青光一闪,骤然焕发出深幽摄人的华光,七瓣薄如蝉翼的莲瓣无声翕张,冷冽的青色的流光从莲芯深处流转升腾,仿佛一个跨越漫长时光沉眠的器灵,终于挣脱了束缚,在青铜的躯体里撑开了蕴藏着天地玄机的朦胧眼瞳。
吊坠表面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符文,不像是镌刻的死物,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流转,仿佛是熔化成液态的银水,在莲瓣的光晕中悄然滑行。仔细看去,那些原本看似杂乱的刻痕,此刻清晰地组成了浩瀚深邃的星图轨迹,每一道蜿蜒流转的银线,都精确地追随着夜空中的繁星的旋转脉动。
符文交汇闪烁的每一个节点的明灭节奏,正微妙地与脚下山谷深处那经由异变激发的地脉震颤共鸣着,发出无声的应和。此时的青铜莲花吊坠,俨然成了沟通苍穹星宇与大地脉动的精密枢纽,在刘思思的胸前无声地震颤苏醒,等待着它的乐章被敲响。
“砰,砰砰;砰,砰砰……”
刘思思的鼓棒敲落在岩面上,似律令,似点燃引信的撞击。
节奏迸出的瞬间,青铜莲花的核心仿佛决堤的渊薮,一道凝练至极,剔透如玉的光矢轰然迸射而出!青芒有如丢勒《骑士、死神与魔鬼》中的出鞘利剑,刺破沉闷的空气,发出龙吟般的尖啸,瞬间撕裂浓重的暮霭,带着无法阻挡的意志,猛然插入深潭中心那最深沉的黑暗!
“嗡!”
源自地核的沉闷嗡鸣骤然炸开!死寂的潭水瞬间陷入狂暴,深蓝的镜面被彻底搅碎,水色急剧沉坠翻涌沸腾,钴蓝渐渐变成普鲁士蓝,化作一片深不见底,足以吞噬光线的靛青涡旋!
无数纯粹由微小如尘光芒构成的生灵,从沸腾的渊薮深处狂涌而出,如同亿万只受惊的萤火之精,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仓惶振翅,狂舞嘶鸣,一股无形的沛然巨力自潭心辐射开来,将它们瞬息捕捉拉扯,汇聚拧成一道极速旋转着刺破幽冥的光之狂流。
光流炽烈混乱,仿佛要绞碎周遭的一切存在。
能量膨胀至顶点的刹那,那狂躁的光之漩涡核心猛然一颤,汹涌的流光迅速平静沉淀,最终凝聚悬浮于幽暗的水面之上,随即以一种极其庄重的姿态缓缓延展,好似一轴巨大沉静的古老画卷,从深潭中心向两侧徐徐铺开。
人影在画卷的光幕里渐渐显现,褶皱间流淌着细腻的笔触质感,飘逸的衣袂被无形的气流拖曳成流动的长衫,浮动摇曳的光幕中,人影的轮廓如隔雾看花,细节模糊难辨,仅剩大致的姿态在光影流转中若隐若现,整幅画面似真似幻,若有若无,随着刘思思鼓棒的节奏微微震颤,透着苍茫的质感。
粼粼的潭水在其下涌动,折射着不似人间所有的奇异光晕,将整幅悬空的画卷渲染得如同空灵的海市蜃楼,宛如天地经纬在此处被无形之力悄然撕开了一道裂隙,正缓缓将一段岁月深埋的古老箴言呈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