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启动。
起初，车里还算安静。
徐爸专心开车，徐妈坐在副驾，正透过后视镜慈爱地看着她。
徐清清被看得心里发毛，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清清啊。”
徐妈开口了。
“嗯？”徐清清眼皮都没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假装自己很忙。
“你看你，又在玩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徐清清敷衍道。
“什么工作需要一天到晚盯着那个小屏幕？”
徐妈的语调开始上扬，这是进入正题的前奏。
“你说你，今年都二十多了吧？老大不小了。”
又来了。
每年春节保留项目，催婚三部曲，现在是序章。
徐清清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熄，端正坐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是她经过多年血泪斗争后总结出的最优解——不抵抗，不反驳，你说啥就是啥。
“你看隔壁刘阿姨家的女儿，叫小莉的，你还记得吧？比你还小两岁呢！”
“嗯，记得。”
“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前两天我见着，抱着她妈的腿。”
“一个劲儿地喊‘妈妈，妈妈’，哎哟，那小嘴甜的。”
“是，是挺可爱的。”徐清清点头如捣蒜。
“还有你王姨家的那个王小妹，跟你差不多大，这不，前两天刚查出来，二胎！”
“哇，真厉害。”徐清清努力挤出一个赞叹的表情。
徐妈一看她这态度，更来劲了，火力全开。
“不是我说你，清清，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啊。”
“女孩子，事业再好，那也得有个家，得有个人知冷知热地疼你吧？”
“你现在年轻，觉得一个人挺好，自由自在。”
“再过几年呢？等你老了，病了，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那多可怜啊？”
“你看看你这工作，天天昼夜颠倒，吃饭也不规律，就知道点外卖。”
“外卖那东西能有营养吗？都是油和味精！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徐清清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缩进羽绒服里。
“对对对，妈你说的都对。”
“光说对有什么用？你得改啊！”
“改，我这就改。”
“还有你那个屋子，我上次去看，乱得跟个狗窝一样！”
“你得学着收拾收拾，哪个男孩子会喜欢一个邋里邋遢的姑娘？”
“学，明天就开始学。”徐清清举手发誓。
徐爸在前面听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在表达赞同。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徐清清感觉自己的血条都快空了。
她只能放空大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嗯嗯嗯”、“是是是”、“您说得对”。
就在她快要被念叨得昏睡过去的时候，她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
咦？
不对啊。
徐清清猛地坐首了身子。
这不是去爷爷家的路。
她爷爷家在城西的老干部家属院，得往西边开，可现在车子明显是在往东边的郊区方向走。
“爸，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她疑惑地问。
“是不是走错了？”
开车的徐爸没说话，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回答她的是徐妈。
“没走错。”
徐妈的语气很平静。
“去看你另一个爷爷。”
另一个爷爷？
徐清清的脑子瞬间宕机了。
“另一个爷爷？”她重复了一遍，满脸问号，“我哪个爷爷？我姥爷不是在老家吗？”
她爸是独生子，她就一个爷爷。
她妈倒是有兄弟，可姥爷一首在乡下老家，身体硬朗着呢，也没听说接到城里来啊。
哪儿又冒出来一个爷爷？
“到了你就知道了。”徐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徐清清心里咯噔一下。
这场景，这对话……
她脑中警铃大作。
“妈！”她提高了音量，身子往前探去，“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给我安排相亲了？”
“把人约在什么农家乐，假装是亲戚，让我去看‘爷爷’？”
这套路，电视剧里都演烂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徐妈被她气笑了，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脑子里天天想些什么！”
“真不是相亲？”徐清清还是不信。
“真不是！”徐妈斩钉截铁地说，“就是去看你爷爷！”
“我哪儿来的爷爷啊！”徐清清快抓狂了。
徐妈看她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说了实话。
“是你爸，前段时间新认的一个干爹。”
“噗——”
徐清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爸？新认的……干爹？”
她扭头看看驾驶座上她爸那己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写满了“我很严肃”的脸。
她爸今年都五十好几了，还赶时髦去认干爹？
这得是多大岁数的老人家，才能让他爸纳头便拜啊？
“那……那这位爷爷……高寿啊？”徐清清小心翼翼地问。
“九十了？还是一百了？”
徐妈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胡说什么呢。”
“人家今年，才五岁。”
车厢内一片死寂。
徐清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五岁？
当她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