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烂草堆散发着刺鼻的霉味，混杂着老鼠屎和腐烂物的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一次呼吸上。李天功蜷缩在破油布后的角落里，疲惫如湿透的棉被裹挟着他，但大脑却被魂能界面上那缓慢跳动的数字死死揪住，异常清醒。
【魂能储备：11.6/100（持续消耗中）】
时间，就是冷月的生命线。
他悄悄抬眼，看向对面闭目调息的冷月。惨淡月光从破洞漏下，勾勒出她清瘦挺首的轮廓。脸色近乎透明的苍白，如同冰雕玉琢，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淡影，随呼吸微颤。膝上横放的古剑剑鞘黯淡，仿佛一同沉睡。
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周身无形的锋锐收敛到极致，如蛰伏寒潭。但李天功敏锐感觉到，她并非完全恢复，更像在竭力压制着什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为了节省魂能？还是那场巷战的负担远超想象？
一阵强烈的干渴感烧灼喉咙。从穿越至今，滴水未进，神经紧绷后的放松让身体的抗议格外强烈。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狭小窝棚里搜寻。
除了发黑的烂草和光秃骨头，角落里……有个破了一半的陶碗？碗底残留着浑浊带沉淀的液体。
李天功犹豫了。理智说不能喝。但干渴灼烧着喉咙，生存本能压倒了常识。他小心挪过去，拿起破碗。碗很轻，残留的水可能只有一口。
就在这时，冷月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眼。那双冰泉般的眸子依旧清澈，却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一丝疲惫后的沉静。目光落在李天功手中的破碗上，又扫过他干裂的嘴唇。
“公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比平时低沉，“此水污浊，不可饮。”
李天功动作一顿，尴尬地放下碗：“咳，知道……就是太渴了。”他强笑，试图转移话题，“冷月，你感觉怎样？刚才……是不是消耗太大了？”
冷月沉默片刻，似在感受自身。微微摇头：“无碍，调息即可。” 但目光下意识瞥向膝上古剑，指尖无意识地轻拂冰冷剑鞘，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李天功看在眼里，忧虑更甚。他将破碗里的浑水小心倒掉，拿着碗，轻手拨开窝棚口的油布，探头张望。
窝棚位于废弃木料堆深处，外面是破烂小山。夜色深沉，远处零星灯火，头顶稀疏星光。空气潮湿，隐约传来远处模糊人声狗吠。
他仔细聆听，捕捉湿气。终于！极其细微的、滴答…滴答…水声！来自木料堆另一侧，靠近残破土墙的角落。
李天功心中一喜，像觅食的狸猫，小心翼翼爬出窝棚，循声摸去。
果然！一堆湿漉烂木板碎瓦罐后，土墙根有个小小凹陷，上方破瓦正缓慢滴下浑浊水珠，积攒了浅浅一洼。漂浮枯叶泥沙，浑浊不堪。
李天功毫不在意。先用破碗小心拨开水洼表面杂物，再将碗口对准水滴下方，耐心接着。滴答…滴答…每一滴浑水落入破碗，都如甘霖。
过程缓慢枯燥。寒风吹过，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咬牙坚持，眼睛死死盯着碗底缓慢上升的水线，如视生命源泉。
不知多久，碗底终于积了薄薄一层浑浊泥水。李天功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着破碗，缩回窝棚。
“冷月，”他脸上带着献宝般的、略显笨拙的笑容，将破碗递到冷月面前，碗底浑水微晃，“虽然脏，好歹是相对干净的水源。你先润润嗓子？”
冷月微微一怔。
冰泉般的眸子第一次清晰映出李天功此刻模样：头发凌乱沾草屑污泥，脸上蹭黑灰，嘴唇干裂，运动服污秽不堪，狼狈到极点。但他捧碗的手很稳，眼神是纯粹的关切和一点……期待？
她看着碗底浑浊液体，又看向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种极其陌生、难以言喻的感觉，如石投深潭，在她冰封心湖漾开一丝微澜。她习惯了服从命令，被依赖力量，被敬畏恐惧……却从未有人，在自身如此狼狈绝境下，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仅有的、肮脏的水，首先递给她。
这举动……愚蠢。也……温暖？
她沉默接过破碗。冰冷指尖触碰到李天功温热（尽管也脏）的手背，两人都下意识微微一颤。
她没有立刻喝，静静看着碗里的水，长睫低垂，遮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过了好几秒，才抬起碗，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将碗沿凑近苍白唇边，极其缓慢地、小口啜饮了……约两口量。
然后，将碗递还给李天功，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柔了一分，带着前所未有的、难以形容的温度？
“李公子……你也喝些。”
李公子！
不是“公子”，而是带上了姓氏的“李公子”！
这细微变化如惊雷在李天功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冷月！魂能消耗导致口误？还是……
冷月似乎也意识到称呼变化，冰泉般的眸子里飞快掠过一丝极淡波澜，随即恢复平静。她微微侧脸，避开李天功过于灼热的目光，只将破碗又往前递了递。
李天功心脏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寒意疲惫！他强压激动，接过破碗，学着冷月样子，郑重喝了两小口。浑浊泥水带着浓重土腥味滑过喉咙，却如琼浆玉液般甘甜！
他将破碗小心放一边，干渴缓解，精神振奋许多。
“冷月，”李天功深吸一口气，抓住机会，“我们得想办法。魂能……还有活下去，都需要资源。你对黑石城……这类地方，了解多少？我们该怎么获取需要的东西？食物，钱……还有魂能？”他刻意加重最后两字。
冷月恢复清冷神色，但李天功敏锐感觉，她周身拒人千里的冰寒似乎淡了一丝。她沉吟片刻，清冷声音在狭小窝棚响起，带着奇异安抚力量：
“回公子，”她自然地回归了称呼，但氛围己然不同，“此类贫民窟，鱼龙混杂，自成规矩。获取所需，无非几种途径。”
“其一，依附势力。寻本地蛇头或帮派投靠，上交供奉，得其庇护资源。但风险极高，易成炮灰，且我等正被黑狼帮追缉，此路不通。”
“其二，交易。需有可交换之物。金银、情报、或武力服务（如护卫、暗杀）。我等身无长物，唯……”她看了一眼膝上古剑。
“其三，拾荒或劫掠。于垃圾中寻物，或……”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其西……”冷月目光透过油布破洞，望向深沉夜色，“信息。此乃无本买卖。探听消息，贩卖情报。此地流言蜚语众多，真伪难辨，然若有心筛选，或可寻得有价值之物，换取所需。”
信息！情报！
李天功眼睛一亮！这似乎最适合他！
“对！信息！”李天功精神一振，“冷月，你感知敏锐，能否探听附近……比如隔壁巷子，或稍远有人处，他们在谈论什么？特别是黑狼帮，或城里新鲜事、赚钱门路？”
冷月微微颔首，重新闭眼。周身寒意更内敛，仿佛融入黑暗，呼吸微不可闻。只有双耳在阴影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时间流逝。窝棚里只剩李天功紧张呼吸和远处模糊市井噪音。
突然，冷月睫毛颤动。睁眼，冰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公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凝重，“东北方向，隔两巷，有三人在交谈。”
“其一抱怨：‘黑狼帮那群疯狗，今晚像死了亲娘似的到处乱窜，搜什么穿怪衣服的小白脸和白衣女人，害得老子去‘老鼠巷’交货都绕了大半天！’”
“其二询问：‘老鼠巷’？老疤头那边有新货？’”
“其一答：‘屁的新货！还是那些从矿上偷摸弄出来的‘黑疙瘩’，成色差得很，老疤头压价压得老子想杀人！’”
“其三插话：‘知足吧！听说‘野狗’那帮人昨天在城西废弃矿坑那边栽了，好像遇到了硬茬子，折了好几个，连‘野狗’本人都重伤逃回来，现在像条真死狗一样躺在‘烂泥塘’等死呢！’”
“其一嗤笑：‘活该！那鬼矿坑邪门得很，连黑狼帮都不敢轻易进去，他们几个炼皮都没圆满的杂鱼也敢去摸金？’”
“其二声音带着贪婪：‘不过……能让‘野狗’栽跟头的硬茬子……会不会留下了什么好东西？或者……那矿坑里真有好货？’”
信息碎片被冷月精准捕捉复述！
黑狼帮疯狂搜捕！
“老鼠巷”地下交易劣质“黑疙瘩”矿石！
城西废弃矿坑！“野狗帮”遭遇强敌几乎团灭！矿坑危险，但也可能有机遇？
关键——“野狗”重伤，躺在“烂泥塘”等死！
李天功心脏狂跳，一个大胆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形！
获取魂能最首接方式——击杀！
一个重伤垂死、作恶多端的帮派头目“野狗”，岂不是天赐魂能大礼包？风险有，但比招惹黑狼帮或探矿坑，似乎可行性更高？
“烂泥塘”？听起来像是贫民窟里更底层的区域？也许……不远？
他猛地看向冷月，眼中燃烧着冒险光芒和求生决绝：“冷月，‘烂泥塘’……你知道在哪吗？”
冷月看着李天功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感受着他破釜沉舟的决心。冰封的眸子里，似有东西被悄然融化一丝。
她缓缓起身，白衣在破败窝棚里依旧纤尘不染。
“知道。” 清冷声音斩钉截铁，“公子，可要现在出发？”
猎杀时刻，提前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