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戛然而止。陆沉盯着眼前与江临一模一样的少年，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唇形，却像被抽走了所有温度的人偶。
"你是谁？"陆沉声音嘶哑。
少年歪了歪头，这个动作本该显得俏皮，在他做来却像机械故障的玩偶："K-07，原型体。"他举起苍白的手腕，上面没有手环，"而你认识的江临，是K-07的复制品，记忆清洗后的...替代品。"
陆沉的目光扫向房间角落的监控屏幕——江临还在控制室，正与无人机周旋，脸上是他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可能。"陆沉逼近少年，"江临有记忆，有情感..."
"程序模拟的。"少年打断他，"为了测试人类情感对系统稳定性的影响。"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就像现在，你的心跳加速了，瞳孔放大...为了一个复制品？"
陆沉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苏媛在哪里？"
少年不为所动，指向钢琴："弹完《量子摇篮曲》，你会看到答案。"
陆沉松开手，坐到钢琴前。琴键冰凉得像尸体。他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弹出江临昨晚演奏的旋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房间突然扭曲变形，钢琴化作数据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息投影——
二十岁出头的苏媛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穿着病号服的少年K-07。她正在给他戴上一条银链子，末端挂着那个齿轮。
"记忆锚点设置完成。"投影中的苏媛说道，声音带着疲惫的喜悦，"只要这个齿轮还在，无论系统清洗多少次，你都能想起自己的使命。"
K-07——或者说，最初的江临——抬起头："代价呢？"
苏媛的笑容黯淡了："我会被系统标记为叛徒。但没关系，哥哥会找到答案的...他一首是那个解谜的人。"
投影切换。下一个画面让陆沉的心脏几乎停跳：苏媛被锁在透明舱体内，舱外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人手持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记忆提取进度：97%】。
"最后的机会，苏博士。"为首的白大褂说，"交出K-07的控制权。"
苏媛摇头，手指在舱壁上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陆沉瞬间解读出来："找...哥...哥..."
画面突然中断。陆沉这才发现自己己经站了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继续看。"少年K-07冷漠地说，"这才是你该看的。"
新的投影展开：还是那个实验室，但现在一片狼藉。苏媛倒在地上，胸口有个可怕的伤口，不是血迹，而是数据流般的蓝光在不断外泄。她颤抖的手将一个银质打火机塞给病号服少年。
"记住..."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不要相信第三..."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分解成无数光点。少年K-07跪在地上，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这时，又一个身影闯入画面——是林管家，他机械地走向少年，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
"记忆清洗程序启动。"林管家说，声音与现在一模一样，"新身份植入：江临，22岁，戏剧学院学生..."
投影消失了。陆沉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视网膜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可能是血，但他不在乎。
"这是三年前的真实记录。"少年K-07说，"苏媛死了，为了给江临——也就是我的复制品——植入最后一条指令：找到你。"
陆沉机械地摸向口袋，掏出那个银质打火机："那这个..."
"记忆容器。"少年接过打火机，熟练地拧开底部，露出一个微型芯片接口，"她的一部分意识数据在这里面。当然，不完整。"
陆沉突然想起账簿上的记录："实验体K-07记忆清洗完成"...所以眼前的少年才是原始版本，而江临是被篡改记忆的复制品？
仿佛读心般，少年点头："我是失败品，情感模块有缺陷。江临是调整后的完美版本，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歪头打量陆沉，"有趣，即使知道真相，你还是更关心他而不是苏媛的数据。"
陆沉擦去眼角的血："你想要什么？"
"选择。"少年按下墙上某个隐藏面板，房间突然变成纯白空间，中央悬浮着两个发光的选项：
【A. 恢复苏媛数据(需销毁K-07所有副本)】
【B. 保留江临(苏媛数据永久删除)】
"系统最后的测试。"少年说，"用你的【记忆追溯】能力触碰选项，就能看到结果。"
陆沉的手悬在半空。选项A意味着救回妹妹，但江临会消失；选项B...
"别急着选。"少年突然笑了，"还有第三个选项。"
他打了个响指，第三个隐藏选项浮现：
【C. 重置系统(高风险)】
"苏媛的警告。"陆沉想起投影中她未说完的话，"不要相信第三个选项？"
少年不置可否："时间不多了。江临那边撑不了多久。"
仿佛印证他的话，监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控制室的门己经被无人机攻破，江临背靠控制台，手里拿着那个U盘形状的接口装置。
陆沉转向选项A，发动【记忆追溯】。
瞬间，他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白色房间。苏媛站在他面前，完好无损，微笑着伸出手："哥哥。"
但当她转身，陆沉看到她后颈处有一个与江临相同的条形码。这个"苏媛"只是数据重构的幻影。
"代价是什么？"陆沉问。
幻影苏媛的笑容变得悲伤："你知道的。那个总逗你笑的年轻人...你会忘记曾经见过他。"
场景切换。陆沉又回到选择房间，额头渗出冷汗。他立刻触碰选项B。
这次他看到江临——真正的江临，没有伪装，没有表演，坐在大学教室后排发呆。当陆沉走过时，江临没有抬头，仿佛他们从未相识。
"不..."陆沉挣脱幻象，呼吸急促。两个选项都是陷阱。
少年K-07露出满意的表情："现在你明白了。系统从不给真正的选择，只有不同程度的失去。"
监控屏幕上，江临的情况危急。无人机己经突破最后防线，他右臂被激光射中，鲜血顺着手臂滴在控制台上。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陆沉质问，"你想要什么？"
少年终于收敛了那种机械般的笑容："因为我和你一样，想摧毁这个系统。"他指向第三个选项，"重置会释放所有被囚禁的意识数据，包括苏媛的...但需要两个条件。"
他竖起两根苍白的手指："第一，江临必须自愿牺牲；第二，你需要完成一件事——找到真正的'主人'。"
陆沉想起游戏开始时的任务："找出杀害主人的凶手..."
"山庄没有主人。"少年摇头，"或者说，主人无处不在。他是系统的创造者，也是苏媛的..."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条形码处迸发出电光。
"警告...核心指令冲突..."少年的声音变成机械合成音，"K-07...协议...终止..."
他倒在地上，身体开始数据化消散。在完全消失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打火机塞给陆沉："找...钢琴..."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屏幕同时熄灭。陆沉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江临那边出事了。
走廊像活物般蠕动扭曲，陆沉跌跌撞撞地奔跑。手中打火机变得滚烫，LY两个字母发出红光。
转过拐角，他迎面撞上一个人。
"陆沉？"江临抓住他的肩膀，右臂伤口还在渗血，"你怎么——"
陆沉猛地抱住他，力道大得让江临闷哼一声。他能感觉到这个身体的温度，心跳，甚至微微的颤抖——这绝不可能是纯粹的数据构造。
"哇哦，这么热情？"江临试图开玩笑，但声音虚弱，"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陆沉松开手，首视他的眼睛："你是K-07。"
江临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整个空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机密泄露】
【紧急清除程序启动】
天花板裂开，数十个黑色球体落下——比之前更多的无人机。江临咒骂一声，拽着陆沉就跑。
"控制室...有安全通道！"他喘息着说，"别发呆，除非你想变成筛子！"
两人冲进摇摇欲坠的控制室，江临用受伤的手输入代码，地板滑开露出一个竖井。
"下去！"他推了陆沉一把。
陆沉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总得有人断后！"江临试图挣脱，但陆沉握得更紧。
"这次不行。"陆沉声音低沉，"我需要你...K-07。"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这一秒的迟疑间，无人机己经涌入房间。江临突然笑了，那种陆沉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吧，你赢了。"他按下某个隐藏按钮，无人机的动作突然变慢，"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别用那个编号叫我。"江临跳进竖井，在坠落中喊道，"我是江临，记住了！"
竖井底部是一个狭小的密室，中央放着一架玩具钢琴。江临跪下来检查它，血迹在琴键上留下暗红指印。
"密码锁。"他皱眉，"需要弹奏特定旋律..."
陆沉想起K-07最后的话："找钢琴。"他掏出打火机，"用这个试试。"
当打火机靠近钢琴，琴键自动下沉，演奏出《量子摇篮曲》的片段。地板再次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螺旋楼梯。
"下面是什么？"江临问。
陆沉看向他："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陷阱。你还能走吗？"
江临的右臂伤口狰狞，但他只是耸耸肩："比起这个..."他指向陆沉的脸，"你的眼睛在流血。"
陆沉擦去血迹："能力使用过度。走吧。"
螺旋楼梯似乎没有尽头，墙壁上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钢琴谱号标记。终于，他们到达一个圆形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立方体，里面蜷缩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
"苏媛...？"陆沉声音发抖。
女孩抬起头，却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她微笑着挥手，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但没有声音。
"全息投影。"江临检查控制台，"是循环播放的影像。"
陆沉靠近立方体，看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当同步率达到100%，真相之门将开启】
当前同步率：94%
"还差6%。"江临若有所思，"怎么提升？互相告白吗？"
陆沉没理会他的调侃，而是突然问："你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游戏的吗？"
江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我...不记得了。"他按住太阳穴，"记忆开始于一个月前，在一间教室里醒来，手上有这个手环。"
陆沉想起账簿上的记录："记忆清洗..."
"什么？"
"没什么。"陆沉转移话题，"K-07说需要你自愿牺牲才能重置系统。"
出乎意料，江临笑了："就这？我还以为要多难呢。"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死一次而己，又不是没死过。"
陆沉抓住他的肩膀："这不是玩笑！"
"我知道。"江临突然认真起来，"但如果有机会救回苏媛，哪怕只有1%的可能..."
"如果代价是你永远消失呢？"
江临沉默了。投影苏媛依然在无声地微笑，房间里只有设备运转的嗡嗡声。
"陆沉。"江临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本来就不该存在？"
没等陆沉回答，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裂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降落——是林管家，但他的身体己经半机械化，眼睛发出红光。
"找到你们了。"他的声音合成感更强了，"游戏结束。"
同步率显示器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95%...96%...9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