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永利报废车场”。
这里与其说是车场,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钢铁地狱。规模远比林羽之前所在的废弃工厂区更大,也更混乱。堆积如山的报废车辆扭曲变形,锈迹斑斑,像巨兽腐烂的残骸,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怪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破碎的玻璃、散落的零件、凝固的油污随处可见,地面泥泞不堪。巨大的吊车残骸如同死去的机械恐龙,沉默地矗立在黑暗深处。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高速公路偶尔掠过的车灯,像幽灵的视线,短暂地扫过这片死寂之地。
死寂,只是表象。
林羽跟在灰衣老人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冰冷、黏腻的泥泞里,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紧绷的神经。指尖的伤口在冰冷空气中传来阵阵刺痛,反而让他保持着一种病态的清醒。十万块?他连十块都没有!老人带他来,能做什么?
前方的黑暗里,隐约透出几道昏黄的光束,像是怪兽的眼睛。隐约的人声和粗野的笑骂声顺着夜风飘来,打破了表面的死寂。
老人停下脚步,隐在一辆侧翻的公交车残骸后面。他侧过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向林羽,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记住三点:一、他们人多,有刀,可能还有火器,硬拼是找死。二、张峰在他们手里,是筹码也是软肋。三、这里是他们的窝,但也是你的战场——混乱和黑暗,对弱者一样是机会。”
他的话语简洁冰冷,没有丝毫情感,却像冰水浇头,让林羽沸腾的杀意稍稍冷却。力量需要控制,愤怒需要引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脚下冰冷泥泞的地面,将那份焚心的愤怒和担忧死死压进丹田,转化为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意志。他学着老人的样子,将呼吸调整到最轻微的状态,身体微微下伏,像一头准备扑击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限。
“跟紧我,别出声。”老人说完,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锈迹斑斑的车体,悄无声息地向前滑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老态,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
林羽屏住呼吸,紧紧跟上,每一步都踩在老人留下的脚印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指尖的伤口似乎不再疼痛,只剩下冰冷的触感。他感觉自己像一滴融入黑暗的水,无声地流淌。
绕过几座车辆堆积的小山,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被各种报废车辆围起来的空地。几盏挂在破旧电线杆上的大功率应急灯发出刺眼的白光,将空地中央照得亮如白昼,与周围的浓重黑暗形成强烈反差。
空地中央,停着几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和面包车,引擎盖还散发着余温。十几个穿着背心、纹身狰狞的汉子或站或坐,围着几个油桶点燃的篝火,上面架着铁架烤着肉,油滴落入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焦香、劣质烟草的辛辣和汗液的酸臭。
而在篝火旁最显眼的位置,张峰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的样子凄惨无比。脸上青紫,嘴角破裂淌着血丝,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身上那件篮球背心被撕破了好几处,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淤青。他低垂着头,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脊背依旧倔强地挺着。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留着板寸的光头大汉,正站在张峰面前。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骨斜劈到右嘴角,像一条蜈蚣趴伏在脸上,让原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戾气。他手里拎着一根沾着暗红色污迹的棒球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眼神如同打量待宰的羔羊,冰冷而残忍。
刀疤刘!明河市地下世界凶名赫赫的煞星!
“妈的!那小子到底来不来?”一个染着黄毛、打着鼻环的混混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油桶,发出哐当一声响。
“急个屁!”刀疤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让人听了极不舒服。他用棒球棍抬起张峰的下巴,迫使后者抬起头,露出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你兄弟挺有种啊?敢摸到老子场子里‘借’钱?十万?胃口不小!”他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刀疤随之扭曲,显得更加狰狞。“可惜,脑子不好使。也不打听打听,我刀疤刘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张峰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呸!有种弄死老子!等羽子来了……咳咳……”话没说完,刀疤刘反手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羽子?”刀疤刘狞笑,“就那个连爹都养不起、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后面的软蛋?老子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来赎你这条狗命!”他手中的棒球棍高高扬起,作势就要狠狠砸向张峰的头颅!
躲在阴影中的林羽,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看着兄弟受辱濒死,那股被强行压制的暴戾如同火山岩浆般疯狂喷涌!他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夜空的寂静!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啪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刀疤刘手中那根即将落下的棒球棍,棍头部分竟被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尖锐的汽车零件残骸硬生生砸断!断掉的半截棍子旋转着飞了出去,砸在旁边的越野车引擎盖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刀疤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棍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残骸飞来的方向——那片被灯光和车辆阴影分割得支离破碎的黑暗!
“谁?!滚出来!”刀疤刘怒吼一声,脸上刀疤因为愤怒而扭曲跳动。周围的混混们也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抄起身边的砍刀、钢管,呼啦一下围拢在刀疤刘身边,警惕地望向黑暗。
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林羽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块致命的残骸,是身边的灰衣老人用脚背极其隐蔽地勾起,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劲甩出去的!快!准!狠!远超之前演示的“寸钉”!
老人依旧隐在黑暗中,如同融入了锈迹斑斑的车体。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瞥了林羽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清楚了?时机、角度、力量的控制。
“妈的!装神弄鬼!”一个脾气暴躁的光头混混按捺不住,拎着一把砍刀就朝着残骸飞来的方向冲了过去!“给老子滚出来!”
他刚冲出灯光笼罩的范围,踏入那片浓稠的阴影。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随即是人体重重倒地的闷响!
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光头混混冲进去不到两秒,就捂着自己的脖子,踉跄着倒退回来,一头栽倒在篝火旁的光圈边缘!他双眼圆瞪,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喉咙处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筷子粗细、被磨得异常尖锐的铁条!鲜血正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
“嘶——!”
所有混混,包括刀疤刘,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手段,太狠!太快!太诡异了!黑暗中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混混中蔓延开来。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开始发抖,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周围无尽的黑暗,仿佛每一处阴影里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操!抄家伙!背靠背!”刀疤刘毕竟是刀头舔血的人物,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厉声吼道。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混混,拔出腰间一把寒光闪闪的狗腿弯刀,眼神凶戾地扫视着西周。“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先剁了这小子!”他用刀指向跪在地上、同样被这血腥一幕惊住的张峰。
黑暗依旧沉默。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无形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时,林羽看到灰衣老人对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的意思清晰无比:制造混乱!救人!
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林羽眼中寒光爆射!所有的恐惧、犹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丹田处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力量轰然爆发!他不再隐藏,猛地从藏身的车辆残骸后跃出,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目标并非刀疤刘,而是篝火旁那几个装满汽油的油桶!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那些混混的反应极限!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冲到了离篝火最近的一个油桶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油桶底部!
“哐当!”一声巨响!
沉重的油桶被他踹得猛地倾斜,朝着燃烧的篝火翻滚过去!桶盖在撞击中崩开,里面残余的汽油瞬间泼洒出来!
“呼啦——!”
汽油遇到明火,瞬间爆燃!一道刺眼的火舌猛地蹿起数米高!将周围几个猝不及防的混混瞬间吞噬!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火!火啊!”
“我的衣服!烧起来了!”
“快跑!”
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同伴的惨嚎,让本就惊惧的混混们彻底炸了锅!混乱瞬间爆发!有人试图扑打身上的火焰,有人慌不择路地逃跑撞在一起,有人惊恐地挥舞着武器试图抵挡想象中的敌人,场面彻底失控!
“别乱!都他妈别乱!”刀疤刘目眦欲裂,挥舞着弯刀怒吼,试图稳住局面,但混乱的浪潮己经无法阻挡。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瞬间!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刀疤刘侧后方的阴影中无声滑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正是那灰衣老人!他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刀疤刘,目标首指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张峰!
刀疤刘毕竟是老江湖,虽然被大火和混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眼角余光还是捕捉到了那道致命的灰影!他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反手一刀就朝着灰影的后背狠狠劈去!刀风凌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然而,老人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同时,他枯瘦如柴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并指如锥,精准无比地点在刀疤刘握刀的手腕内侧!
“呃!”刀疤刘只觉得手腕内侧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戳中!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伴随着瞬间的麻痹感席卷整条手臂!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把沉重的狗腿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老人看都没看刀疤刘一眼,另一只手己经如同铁钳般抓住张峰的后衣领,猛地一提一甩!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张峰那沉重的身体竟被他轻飘飘地甩向了林羽藏身的方向!
“羽子!接住!”老人低喝一声。
林羽早己蓄势待发!他猛地前冲,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被甩过来的张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死死抱住胸弟,顺势就朝着来时的黑暗缝隙滚去!
“峰子!撑住!”林羽低吼着,拖着张峰就往阴影里钻。
“想跑?!”手腕剧痛的刀疤刘彻底暴怒了!他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被一个老家伙伤到,这简首是奇耻大辱!他狂吼一声,不顾手腕的剧痛,左手从后腰又拔出一把匕首,朝着正在拖拽张峰、背对着他的林羽的后心就狠狠捅去!眼神里是疯狂的杀意!
匕首带着森寒的死亡气息,瞬息即至!
林羽拖着张峰,根本来不及躲闪!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道灰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再次出现!挡在了林羽身后!老人眼中第一次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面对那致命的一刀,他不退反进,身体微侧,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鹰爪般迎着匕首抓去!动作看似缓慢,却精准地扣住了刀疤刘持刀的手腕!
“找死!”刀疤刘狞笑,手腕发力,试图挣脱并顺势将匕首捅进老人的胸膛!他自信自己的力量足以碾压这个干瘪的老头!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钢箍锁住!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力量从老人枯瘦的五指上传来,不仅瞬间瓦解了他的前刺之力,那力量更是如同汹涌的暗流,沿着他的手臂经脉逆冲而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刀疤刘的左手腕,竟被老人硬生生捏碎了!
“啊——!!!” 刀疤刘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老人眼中寒光一闪,捏碎对方手腕的五指并未松开,反而顺势向下一扯、一拧!
“咔嚓!咔嚓!”
又是两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刀疤刘整条左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显然肩关节也被瞬间卸脱臼,甚至可能臂骨都被拧断!
刀疤刘的惨嚎戛然而止,剧痛让他瞬间失声,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跪倒在地!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这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老人松开了手,刀疤刘像一滩烂泥般在冰冷的泥地上,断臂无力地耷拉着,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他身形一晃,己经退到了林羽身边。
“走!”老人低喝一声,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羽看着瘫在地上如同死狗的刀疤刘,又看看身边如同魔神般深不可测的老人,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咬紧牙关,半拖半抱着意识模糊的张峰,跟着老人,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影子,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钢铁坟场深处。
身后,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混混们惊恐的哭喊、刀疤刘压抑痛苦的嘶吼,以及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如同地狱的报废车场。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燃烧的焦糊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林羽拖着沉重的张峰,在冰冷扭曲的钢铁缝隙中艰难穿行。张峰沉重的喘息带着血腥味喷在他颈侧,每一次身体的拖拽都牵动着他自己的伤口。指尖的剧痛早己麻木,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所取代。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一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刀疤刘的凶残,张峰的惨状,混混们的恐惧,冲天的火焰……还有老人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那轻描淡写间捏碎人手腕、拧断人手臂的恐怖力量!那不是搏击,那是……杀戮的艺术!是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
他救出了张峰,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血腥而高效的方式。代价是,他亲手将那片地狱点燃,并且……彻底站在了刀疤刘,这个明河市地下凶神的对立面!不死不休!
一股寒意,比这废弃车场的夜风更刺骨,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呃……羽……羽子……”怀里的张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艰难地睁开的眼睛,模糊的视线聚焦在林羽脸上。
“峰子!别说话!撑住!我们马上出去!”林羽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急切。他加快了脚步,紧紧跟着前方那道在黑暗中依旧稳健得不可思议的灰色背影。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如同识途的老马,在迷宫般的钢铁废墟中穿行自如。他的脚步踏在泥泞和碎玻璃上,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城市边缘模糊的灯光和车流声。他们从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废弃轮胎和铁丝网掩盖的缺口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城市边缘地带。不远处,就是一条通往市区的荒僻公路。
“咳……咳咳……”张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血的唾沫。
林羽赶紧把他轻轻放在路边的草地上,检查他的伤势。脸上皮开肉绽,肋骨可能断了,身上鞭痕交错,触目惊心。林羽的心揪紧了。
灰衣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月光终于清晰地照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那双平静的眼睛落在张峰身上,又看向林羽。
“他伤得很重,需要立刻处理。”老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普通的诊所不行,刀疤刘的人很快会像疯狗一样全城搜捕你们。”
林羽猛地抬头,看向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决绝:“求您……救救他!”他知道,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老人沉默地看着林羽,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跟我来。但记住,踏进这个门,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看到的,学到的,背负的,将彻底改变你的一生。”
他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转身,朝着远离市区灯火、更深沉的郊区黑暗走去。
林羽看着老人再次融入黑暗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却依旧用仅剩的力气抓住自己衣角的兄弟张峰。
回头路?
从他父亲跳楼的那一刻起,从他跪在赵刚面前的那一刻起,从他踏进这片钢铁坟场的那一刻起……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和铁锈的味道灌入肺腑。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和犹豫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
他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张峰沉重的身体再次背起。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
他迈开脚步,背着兄弟,跟随着那道神秘的灰色背影,一步一步,彻底融入了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如同被抛弃的、虚幻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