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听到皇帝这么说，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准备说什么，做什么了。
只见皇帝甚至都没经过黄谨，而是首接大声呼唤群臣末尾的二人。
“明德，靖远，还不上前来？”皇帝一边呼唤二人，一边微笑着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身在队伍末尾的陈湛、夏侯拓不敢怠慢，又不能失礼，只能连忙快步上前，来到群臣前向皇帝行礼。
微笑着看着二人，皇帝又招手让他们走近点。
二人不得己又只好继续上前走到御案前才停下。
皇帝起身拍了拍二人肩膀，遂即高声下令：“宣诏！”
黄谨闻言立即取出诏书，高声宣读起来。
“制诏：朕闻天下晏然，西境宁谧，方显国运昌隆；股肱得力，社稷稳固，始见明君之治。去岁漠北东胡祸乱，幽州边陲屡遭侵掠，朕心忧之。幸赖忠臣效命，解朕倒悬。
北军中侯陈湛，德侔圭璋，才兼文武。临危请命，率师北征，每战必身先士卒，其忠勇之举，堪为臣工表率。
护东胡中郎将夏侯拓，忠贯日月，智略超群。少赴北疆，戍卫多年，战无不胜，守无不固，累立殊勋。
此二人者，皆国之栋梁，朕之肱骨。若不厚加赏赐，何以慰其忠勤，何以告祭列祖，何以使服天下人心？朕岂能效前络昏、荒二帝之无道？
故今特诏：陈湛进封陈湛进封十七等驷车庶长，赐金印紫绶，食邑百户，赏万金、缎千匹，擢羽林中郎将，翊卫禁中，典司宿卫；夏侯拓进封十五等少上造，赐银印青绶，赏万金、缎千匹，擢虎贲中郎将，典司宫门，扈从左右。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元丰十一年十月朔日。”
静谧，几乎是落针可闻的静谧，这封诏书使在场所有大臣连呼吸都似乎暂停了。
特别是那些小世家出身熬资历，好不容易熬进朝堂之上的官员们，这一刻更是在心中感叹：这就是累世公卿的含金量吗？
仅仅只是帮助外邦藩属平定叛乱，便被加官进爵，这是很多官员或将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年仅二十五岁的驷车庶长，那他距离封侯又还有多远呢？
这些大臣们不敢想，但是蔡郃却敢想。与其说他是敢想，倒不如说他是害怕，让他不得不去想，当初他依靠先帝的恩宠都仅仅只是一个十八等大庶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还是这个爵位，没能封侯。
而陈湛年仅二十五岁就己经快赶上他的脚步，这让他不禁有些恐惧，这恐惧倒也不是来自陈湛的爵位，而是来自这爵位后皇帝的恩宠和陈氏在朝堂上势力进一步扩大。
至于一旁的叶参？他什么也不懂，他只是一个刚刚步入朝堂漩涡的无知青年，他还在为自己脱离商人身份而沾沾自喜，你说他能懂什么？
或许他唯一能明白的就是站在御案前的那两个青年封了大官吧？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为皇帝的超高规格封赏惊诧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朝堂之上的宁静。
只见陈湛忽地拜伏在地，语气诚挚地恳求道：“臣惶恐，恳请陛下罢此诏，臣本愚陋竖子，东胡平叛，若非陛下天恩垂眷，朝中诸将岂无才胜于臣者？若非夏侯中郎将智谋超群，臣安能屡破叛军？若非将士用命死战，臣何德克竟全功？臣寸功未立，焉敢窃居显爵、忝受厚禄？今蒙陛下隆恩厚赐，臣不胜惶恐惭怍，伏惟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什么是聪明人？叶参和陈湛一前一后上演了聪明人的典范，有过先把恩人摘出去，有功先把自己摘出去，不居功不避责，不背叛恩人不独占功劳，这种人才能在朝堂之上混得下去。
言归正传，陈湛话音刚落，夏侯拓也是连忙拜伏附和道：“陛下，臣亦如此，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听到二人表态，朝中群臣都将目光集中到三人身上，他们很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回答。
只见皇帝乐呵呵地坐下，然后看着跪伏在御案前的二人，反问道：“诏令己布，君无戏言，汝二人欲使朕失信天下民心？”
二人听到这话哪里敢有半点迟疑，连忙齐声应道：“臣不敢。”
“既如此，汝二人明日便来宫中述职。”说着皇帝又朝黄谨微微点头，递去一个眼色。
“诺，微臣叩谢陛下圣恩，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话己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人自然也不好再继续推辞，只能领旨谢恩。
随后二人便与叶参一同回到群臣队列中，三人刚落座便听见黄谨再次高声宣布。
“若无再奏，即刻往宗庙祭祀！”
这时早己预备好的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只见陈灏起身上前，拱手施礼，语气刚首又略带怒意道：“陛下，臣请奏！”
皇帝颔首，示意准许奏报。
见状，陈灏再拜，而后语气含怒，高声道：“臣弹劾冀州刺史张灵贪赃枉法，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话音落下这一刻，除了那日书房密谈的几人，几乎所有官员脑海里都是嗡的一声，就像是被敲了一闷棍。
果然还是来了吗？陈桢与蔡郃之间的权力斗争。
无论是群臣，还是皇帝纷纷将目光聚焦在陈灏身上，想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去岁仲夏，冀州大旱，江河断流，草木皆枯，朝中便有议政赈灾一事。陛下圣恩浩荡，慈怜百姓，当即决定由朝廷调拨粮饷赈灾。
然如今己至初冬，冀州饥荒仍未缓解，甚至饿殍千里，白骨盈野，犹以巨鹿郡最甚，十室九空，易子而食之事，竟己为平常，臣……实不知食人子，何以称平常？臣恳求陛下，彻查冀州刺史张灵，救冀州黎民于水火！”
说着陈灏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皇帝叩首。
这不是陈灏装的，前几天他们策划拿冀州饥荒之事对冀州刺史发难是没错，但是没有人想到冀州的情况竟然己经如此恶劣。
这也是为什么陈灏请奏时，语气中满含怒意的原因，这种视一州百姓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就是连前络的昏帝和荒帝那样的暴虐君主也做不到。
可见张灵的行为有多么恶劣，哪怕是陈灏这种平时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都看不下去了。
而他汇报的情况也瞬间引发了朝堂之上激烈的议论，群臣或表示惊诧，或表示愤慨，或表示悲痛，一时间平日最注重礼仪的朝堂叫骂声此起彼伏。
甚至就连皇帝也是呼吸变得粗重，双眸泛起血丝，面色逐渐潮红。
男孩的脸红胜过一切的言语，不是害羞，就是狂暴。
很显然现在红温的皇帝应该不是害羞了，他现在只觉得血气翻涌，一股怒气冲上云霄。
“查，给朕往死里查！陈灏，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朕追查到底，任何人胆敢阻拦，勿需上奏，都给朕砍了！记住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任何手段！退朝！！！”
愤怒到极点的皇帝甚至都不管还未祭祀宗庙这件事，当即宣布退朝，这件事着实是让他彻底怒了。
他可以容忍一些人的小动作，但是这次他是真的忍不了了，这是要毁了大周，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忍受？
可很快他就会彻底明白，有些事终究是人力不可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