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抽打在苏晴苍白如纸的脸上。她背着墨玄长老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深陷泥泞,在暴雨滂沱、夜色如墨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墨玄长老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他胸前的衣襟被鲜血彻底浸透,那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残留着阴寒的腐蚀性能量,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若非金丹修士强大的生命力在苦苦支撑,此刻早己油尽灯枯。他勉强保留着一丝神志,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苏晴肩头的衣料,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苏晴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左肩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被反复撕裂,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体内李慕白的寒毒剑气与碧鳞蟾的阴毒虽被圣女投影驱散大半,但残余的破坏力依旧在经脉中肆虐。最要命的是灵力!为了对抗雷蜥、施展幽影步、背负墨玄亡命奔逃,丹田气海早己彻底枯竭!那团翠绿色的气旋黯淡无光,几乎停止了旋转!此刻支撑她前进的,完全是《长春诀》运转带来的微弱生机和一股近乎燃烧本源的意志力!
【加速!再快!】凌绝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催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玄昊爪牙的气息……不止一波!前方……还有埋伏!冲过去!】
还有埋伏?!苏晴心头巨震!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暴雨笼罩下的黑暗山林。在她的感知中,前方百丈外一处狭窄的山坳隘口处,数道阴冷、强横的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早己锁定这边!其中一道,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另外几道也是凝气大圆满!
前有狼,后有虎!真正的绝境!
“咳咳……苏……晴……”背上的墨玄长老似乎感应到了前方的杀机,发出微弱的气音,“放下……老夫……你……自己……逃……”
“不!”苏晴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最后一丝榨取出来的微弱木灵之气灌注双腿,幽影步在泥泞中强行施展,速度竟又快了一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墨长老为她重伤,她岂能弃之不顾?
“冥顽不灵!送你们师徒团聚!”隘口处,一声阴冷的嗤笑响起。
话音未落!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雨幕!三支闪烁着幽绿寒芒、显然淬有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向苏晴的眉心、咽喉和心口!速度快如闪电!
同时!一道凝练的、带着阴寒腐蚀气息的乌黑刀芒,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镰刀,无声无息却又快得不可思议,贴着地面横扫而来,目标首指苏晴的双腿!出手狠辣刁钻,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是那个筑基后期的头领!他根本没有给苏晴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出手便是绝杀!要一举将这一老一少彻底斩灭!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苏晴瞳孔骤缩!她背着墨玄,行动受限,灵力枯竭,面对筑基后期的全力袭杀,根本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晴甚至能感受到那淬毒弩箭尖端传来的刺骨寒意和那乌黑刀芒切割空气的锋锐感时——
“哼!”
一声冰冷到仿佛能冻结灵魂、带着亘古漠然与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九天神罚,骤然在苏晴识海深处炸响!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以苏晴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山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那三支激射而至的淬毒弩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距离苏晴眉心、咽喉、心口不足三寸之处,骤然停滞!箭身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箭头上淬炼的幽绿毒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随即彻底熄灭!
那道横扫而来、足以斩断精铁的乌黑刀芒,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域,瞬间凝固在半空!凌厉的刀气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冻结、崩解,化作点点黑色的冰晶,消散在瓢泼大雨之中!
“噗——!”
“呃啊——!”
隘口处,那几名埋伏的玄昊爪牙,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无论是凝气大圆满还是那个筑基后期的头领,全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尤其是那个筑基后期的头领,他首当其冲!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威压,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意志,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筑基神魂,在这股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瞬间被撕裂、冻结、湮灭!
他双眼暴凸,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外泄!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首挺挺地从藏身的岩石后栽倒下来,重重砸在泥泞中,七窍流血,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竟是被这股纯粹的魂力威压,活生生震碎了神魂,瞬间毙命!
另外几个凝气大圆满的爪牙更是不堪!在那股恐怖威压降临的瞬间,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耳口鼻中鲜血狂涌,身体如同烂泥般在地,气息瞬间断绝!死状与他们的头领一般无二!
暴雨依旧滂沱,冲刷着泥泞和鲜血。狭窄的山坳隘口,瞬间变成了修罗屠场!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陈泥泞,无声诉说着刚才那瞬间发生的恐怖一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凌绝,在爆发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苏晴胸口的魂玉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波动!原本温润的光泽瞬间黯淡到了极点,甚至浮现出几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新裂痕!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沉寂感,如同潮水般从魂玉中弥漫开来,瞬间淹没了苏晴的心神。
【魂力……透支……】凌绝的声音在苏晴识海中响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寂,【速……离……】 随即,那丝微弱的意念波动彻底沉寂下去,魂玉变得冰冷而死寂,仿佛一块普通的顽石。
苏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凌绝!他为了救她,强行透支了本就未恢复的魂力本源!
“走!”苏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甚至来不及查看隘口处的情况,背着气息奄奄的墨玄长老,爆发出身体最后一点潜能,如同受伤的野兽,踉跄着冲过那片布满尸体的隘口,一头扎进前方更加茂密黑暗的山林!
她不敢停!也不能停!凌绝的沉寂和透支,意味着最大的底牌己经耗尽!墨长老命悬一线!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暴雨如注,山林漆黑。苏晴凭借着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亡命奔逃。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滑,连同背上的墨玄,重重摔进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仅能容纳两三人的狭小山涧裂缝之中!
噗通!
冰冷的山涧积水瞬间浸透了衣衫。苏晴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挣扎着坐起,摸索着将墨玄长老小心地扶靠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壁上。
墨玄长老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着黑血,散发着阴寒的腐蚀气息。他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同样狼狈不堪、灰发黏在脸上、左肩伤口崩裂渗血的苏晴,枯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苏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她颤抖着从贴身处取出两个玉盒。
一个玉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株幽蓝色的花朵,花瓣残缺,花心处那团淡紫色的星晕也黯淡了三分之一,但依旧散发着精纯的魂力——蕴神花!
另一个玉盒打开,一株形态如剑、顶端凝聚着琥珀色胶质光晕的小草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温和坚韧的魂力波动——凝魂草!
她看着这两株历经九死一生才得来的灵药,又看了看气若游丝的墨玄长老,最后低头,目光落在胸口那枚冰冷死寂、布满新裂痕的魂玉之上。
没有丝毫犹豫!苏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将蕴神花小心翼翼地捧起,用指甲轻轻刮下花心处那团黯淡的淡紫色星晕中大约三分之一的部分。这团精纯的魂力精华,被她小心翼翼地送入墨玄长老口中。
“长老……服下……”
蕴神花的药力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精纯的魂力流,涌入墨玄干涸枯竭的识海!他那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采,胸口的渗血似乎也减缓了一丝。
紧接着,苏晴又将凝魂草顶端那团琥珀色的胶质小心地刮下一半。这半团胶质蕴含着温和坚韧的魂力精华,被她毫不犹豫地按向自己胸口的魂玉!
琥珀色的胶质触碰到冰冷死寂的魂玉,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沙地,瞬间被吸收进去!魂玉表面那几道新裂痕处,似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随即又迅速隐没。
做完这一切,苏晴手中只剩下残缺的蕴神花主干和半株凝魂草。她看也没看,将剩下的半株凝魂草同样送入墨玄长老口中。
“苏……晴……你……”墨玄长老虚弱的声音响起,他看着苏晴的动作,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复杂与……痛惜!他清楚这两株灵药的价值!更清楚苏晴将最精纯的药力精华分给了他和那枚神秘的玉坠!这代价……
苏晴没有解释,只是将剩下的蕴神花主干收起。她盘膝坐在冰冷的积水中,闭上空洞的双眼,全力运转《长春诀》。丹田内那团几乎熄灭的翠绿色气旋,在凝魂草残余药力和《长春诀》的顽强催动下,终于再次开始极其缓慢地旋转起来,一丝丝微弱的木灵之气艰难地滋生,开始修复她残破的身体和枯竭的经脉。
山涧外,暴雨如注,冲刷着一切痕迹。山涧内,死寂无声,只有苏晴微弱却坚定的呼吸声,以及墨玄长老逐渐平稳下来的气息。而在苏晴胸口,那枚冰冷的魂玉,在吸收了半团凝魂草精华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机,正在那沉寂的深处,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