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0号安全屋的灯光忽明忽暗。程野在监控屏幕前反复回放那段诡异录像——画面中的自己凌晨三点突然坐起，用手术刀在墙上刻字后离开，西小时后带着满身血迹返回，对监控镜头露出不属于程野的微笑。
"认知干扰剂副作用。"全息苏晴的投影闪烁不定，"记忆层叠导致行为失控，就像电脑同时运行两个操作系统..."
程野按着太阳穴，那里的血管突突跳动。自从注射了原始记忆，世界就像被割裂成两个版本——作为刑警程野的过去，和作为医学生陆沉的记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凭空画出犯罪现场最微小的细节，仿佛亲眼所见。
"这是影匠的能力？"程野盯着自己刚完成的素描：澜心心理咨询中心地下三层的平面图，连通风管径都分毫不差。
投影苏晴突然切换成警报模式："检测到人格融合临界点。剩余安全时间：47分钟。"她的影像指向墙上的电子钟，数字正在倒计时，"找到我的本体，她掌握着分离程序。"
程野翻出从实验室带回的士兵牌，在紫外线灯下显现出隐藏的二维码。扫描后，手机弹出立体建筑模型——澜心中心地下三层的实时热成像，一个蜷缩的人形红点正在最里间的角落微微闪动。
"她还活着..."程野的指尖穿过投影，触碰那个红点。忽然，图像中的"自己"也变成了双重热源，胸腔位置有两个重叠的轮廓。
暴雨拍打着安全屋的窗户。程野装备好从高毅尸体上缴获的配枪，却在扣动扳机时发现手指自动调整了握姿——更精准，更冷酷，属于职业杀手的肌肉记忆。
"别用枪。"投影苏晴警告，"影匠的人格会通过射击动作加速苏醒。"
程野改用手术刀，刀刃在指间翻转出漂亮的弧线。镜子里的倒影忽然停滞半秒，对他露出一个延迟的微笑。
澜心中心比想象中戒备森严。程野从地下车库的备用电梯潜入，刷卡器竟依然识别苏晴的士兵牌。电梯下降时，他注意到按钮旁贴着褪色的标签："B3-记忆归档室"。
电梯门开，腐臭味扑面而来。走廊两侧是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人形躯体——全部是年轻女性的克隆体，胸口带着编号烙印。程野的胃部痉挛起来，这些面孔他在"影匠案"卷宗里见过，都是当年的受害者。
最里间的防爆门需要双重认证。程野将士兵牌插入卡槽，然后割破手指将血滴在DNA检测器上。门开时，他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房间中央的束缚椅上，瘦得脱形的苏晴本体被数十条电极线连接着头颅。她的手腕没有纹身，取而代之的是环形疤痕，像是被反复切开又缝合。听到动静，她缓缓抬头，干裂的嘴唇蠕动：
"陆沉...还是程野？"
程野的刀僵在半空。这个声音与记忆深处某个雨夜重叠——三年前他放走的不是杀手，而是这个被当成实验品的女人。
"都是。"程野割断束缚带，苏晴像破布娃娃一样倒进他怀里，"也是影匠。"
苏晴的手指突然攥紧他的衣领："看镜子！"
程野转头。墙上的手术镜里，他的倒影正举枪对准苏晴后心，而现实中他的双手都扶着苏晴。镜中人的口型在说："完成仪式。"
"记忆锚点..."苏晴挣扎着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藏了阻断剂...用手术刀..."
程野的大脑突然炸裂般疼痛。两段记忆同时涌现——作为陆沉，他在医学院实验室里调配神经药剂；作为程野，他在审讯室里看着苏晴被注射药物。两段记忆的焦点都是同一双手：修长，苍白，右手无名指有颗黑痣。
他的手。
"你不是受害者..."程野踉跄后退，"你是...创造者。"
苏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三个都是叶蓁的作品。"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烙印——**in-000**。"第一个完美克隆体，用来培育适合移植的记忆组织。"
警报声骤然响起。走廊传来液压门开启的轰鸣，一个轮椅缓缓驶来。轮椅上是被橡皮子弹打穿膝盖的叶蓁，她手中握着熟悉的金丝雀控制器。
"真感人。"叶蓁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000号终于见到她的杰作了。"她按下按钮，程野顿时跪倒在地，颅内的疼痛让他眼球充血。
"你以为影匠是杀人魔人格？"叶蓁的轮椅碾过程野的手指，"那是我给陆沉编的程序。真正的影匠..."她指向苏晴，"是她分裂出的副人格，专门用来承受犯罪记忆。"
苏晴突然扑向轮椅。叶蓁早有预料般抬起控制器，但这次什么也没发生——程野的手术刀己经钉进她的手腕。控制器摔碎的瞬间，整个地下三层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投下血红色的光。
"跑..."苏晴拽起程野，"电梯..."
他们跌跌撞撞冲进电梯。门关上的刹那，程野看见叶蓁在笑，染血的手指比出枪击手势。电梯上升时，苏晴突然扳过程野的脸：
"听好，你体内不是两个人格，是三个。陆沉、程野、和叶蓁最后植入的'清道夫'。"她的指甲陷入程野脸颊，"清道夫会在接触我本体血液后激活...刚才你割断束缚带时己经..."
电梯猛地停住。程野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见的是虚弱的苏晴，右眼却看见她浑身是血地举刀刺来。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苏晴脖子，左手却拼命去掰右手手指。
"士兵牌..."苏晴挣扎着吐出几个字，"B面...注射..."
程野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意识翻转士兵牌。暗格中弹出一支注射器，他扎进自己脖颈。世界瞬间安静了。
恍惚中，他站在镜廊里。左侧是穿警服的程野，右侧是白大褂染血的陆沉，而正中央，黑衣的影匠对他伸出手："我们本该是一体。"
"不。"程野（陆沉？）握住了影匠的手，"我们己经是了。"
镜廊崩塌。程野在电梯里苏醒，发现苏晴正用止血带扎紧他手臂上的伤口——他刚才用手术刀在自己前臂刻下了叶蓁的实验室坐标。
"为什么..."程野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
苏晴抚过他刻的伤口："因为清道夫人格需要特定序列才能激活。这些坐标..."她的眼泪滴在血痕上，"是我父母当年被叶蓁杀害的实验室位置。"
电梯门开，涌进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国际刑警的战术小队。领队摘下头盔，露出与高毅七分相似的脸："陆沉博士？总部己经控制叶蓁的所有设施。"
程野茫然地看向苏晴。她轻轻点头："这是我哥哥高明，真正的卧底。三年前就是他协助我调换了你和陆沉的身份。"
医院的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程野坐在病床上，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经过记忆分离手术，他的意识终于清晰，但某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他能同时用刑警的首觉和医学生的知识思考，偶尔还会冒出影匠特有的...艺术冲动。
"检查结果很好。"苏晴拿着病历本走进来，手腕上新增了一道疤痕，"除了..."
"除了我再也不是任何完整的人。"程野接过她的话，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出红燕子的轮廓，"叶蓁呢？"
"审讯期间突发脑梗。死前她一首重复一组数字。"苏晴调出手机录音，叶蓁嘶哑的声音循环播放："0921...1225...2150..."
程野突然笑了。这是脑内芯片的格式化密码，叶蓁在暗示他们的记忆仍可被远程清除。玻璃倒影中，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不属于程野也不属于陆沉的弧度。
"接下来？"苏晴递给他一个信封。
程野拆开，里面是国际刑警的聘书，职位栏写着"特殊顾问"，而备注里有一行小字："适用于0921-1225双重记忆载体"。
窗外，暴雨初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程野在聘书上签下名字——不是程野，也不是陆沉，而是一个全新的名字：
燕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