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校舍的阴霾虽暂时驱散,但付出的代价是三人几乎被掏空的身体和严重透支的精神。陈炎的状况尤其糟糕,强行压榨万象粒子轰碎“知识核心”的反噬远超想象,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识海里更是翻江倒海,残留的“无知诅咒”低语和粒子失控的狂暴杂音交织轰鸣。
他被林默和王胖子半拖半架地弄进了校医室,那张平时写满桀骜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努力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校医室的消毒水味也压不住陈炎身上那股子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值班校医是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一脸严肃的老太太,姓周,正是庚子班那位以严厉著称的灵言道老师兼年级主任——周老太。看到陈炎这副模样,尤其是嗅到他身上残留的旧校舍那股特有的腐朽怨念,周老太镜片后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刀。
“陈炎!又是你!”周老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开学才几天?开学大典的检讨墨迹还没干透吧?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旧校舍?你们是不是又去那鬼地方了?校规明令禁止!胆子肥了是不是?”
陈炎疼得说不出话,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眼神涣散。
林默连忙上前解释:“周老师,我们...我们夜巡时遇到了蚀魂瘴气残留的变异体,陈炎为了保护我们强行出手才...”
“保护?”周老太冷哼一声,打断林默,“我看是逞能!仗着天赋异禀就不知天高地厚!学力根基不稳,精神力一塌糊涂,再好的天赋也是白瞎!迟早把自己炸成烟花!”她一边数落,一边动作麻利地戴上手套,指尖凝聚起温和的治愈绿光(生命道·回春术),按向陈炎的额头,“躺好!我先帮你稳定识海!再乱动,当心变成白痴!”
绿光渗入,陈炎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体内狂暴粒子流的躁动并未完全平息。
就在这时,校医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颀长阴郁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周墨。他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眼神却冰冷地扫过狼狈的陈炎和林默。
“哟,这不是我们甲申班的‘万象枢机’吗?怎么搞成这副惨样?”周墨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听说你刚才在旧校舍那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啧啧,看来某些人空有天赋,控制力却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只会蛮干,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真是...丢我们甲申班的脸。”
他无视林默和王胖子愤怒的目光,径首走到周老太身边,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周主任,听说陈炎同学之前补考的灵言道试卷...出了点状况?您看,他这身体情况,怕是没法好好复习了。我建议,不如让他首接去‘实用技术班’静养,别耽误了其他同学备考,也省得...再出什么意外,连累他人。”他刻意加重了“连累他人”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林默。
周老太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她收回按在陈炎额头的手,从旁边一叠试卷中抽出一张,拍在陈炎胸口。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补考交上来的《出师表》默写?!”周老太的声音气得发抖。
林默和王胖子凑过去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只见那张试卷上,开头几行还算规整,勉强能认出“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之类的句子。但到了中间,字迹就开始狂放不羁,力透纸背,仿佛蕴含着某种狂暴的能量。更离谱的是内容:
“...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F=ma,动能定理,E=mc2!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量子纠缠态!波粒二象性!薛定谔的猫!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核聚变反应方程式:?H2 + ?H3 → ?He? + ?n1 + 17.6 MeV! 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整篇《出师表》,被陈炎硬生生地“默写”成了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和前沿物理概念的疯狂大杂烩!诸葛亮忧国忧民的情怀,被各种质能转换符号和微观粒子名称粗暴地顶替!
“噗...咳咳咳...”王胖子死死捂住嘴,憋笑憋得脸通红,肩膀剧烈耸动。
林默嘴角抽搐,看着试卷上那些狂放不羁的“核聚变反应方程式”和“量子纠缠态”,又看看床上闭目皱眉、一脸“老子写的就是原文”表情的陈炎,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家伙...脑子里除了质能方程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你...你...你!”周老太指着那张“惊世骇俗”的试卷,手指都在哆嗦,老花镜滑到了鼻尖,“陈炎!你告诉我!这是《出师表》?这是诸葛亮写的?这是要气死老身吗?!你...你...” 她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竟然真的被这“物理版《出师表》”气得晕了过去!
“周主任!”林默和王胖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
周墨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假惺惺地喊道:“快!快送周主任去内间休息!陈炎,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把老师气晕了!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校医室顿时乱成一团。护士扶着周老太进了内间休息吸氧。周墨假意帮忙,眼神却阴冷地扫过林默和陈炎,低声道:“废物就是废物,连累师长。”说完,才施施然离开。
内间传来周老太虚弱的喘息声,外间只剩下林默、王胖子,以及床上依旧半昏迷、但似乎被刚才的混乱稍微刺激醒了一点的陈炎。
“妈的...吵死了...”陈炎烦躁地嘟囔,试图坐起来,又被体内的剧痛扯得倒吸冷气。
林默看着陈炎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看内间被气晕的周老太,一股火气也上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走到陈炎床边,二话不说,拿起自己那本厚厚的、字迹工整、逻辑清晰、用不同颜色标注重点的五彩战略笔记,“啪”地一声,重重压在陈炎摊开在床边、写满各种高能物理公式的草稿纸上!
那本笔记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将那些狂躁不安的粒子公式“镇压”住。
“陈炎!”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沉静的力量,“听着!想控制你的万象粒子,想不再被反噬折磨得像条死狗,想下次轰碎敌人而不是先把自己轰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背《劝学篇》!背不出来,这本笔记就压在你的物理草稿上,压到天荒地老!”
林默的举动仿佛触动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他识海中那淡金色的文心守护光晕,随着他坚定的意志和话语,自然而然地顺着指尖流淌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种温和却极其稳固的“锚定”之力,如同给陈炎狂躁的识海和乱窜的粒子流强行套上了一个无形的“镇纸”!
“你...!”陈炎猛地睁开眼,怒视林默。他体内的粒子流本能地想要反抗这股“镇压”,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柔韧而厚重的城墙,非但没能冲破,反而被那股沉静、包容、强调“积累”与“坚持”的守护意念安抚了一丝,狂暴的势头微微一滞。
“君子曰:学不可以己...”林默根本不理会陈炎的怒视,自顾自地开始背诵,声音清晰而平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文心守护的微光,敲打在陈炎混乱的识海上,“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闭嘴!老子不背这些没用的!”陈炎低吼,试图挣扎。
“默哥让你背你就背!炎哥,别犟了!”王胖子凑过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刚从怀里草盆边缘刮下来的、晶莹剔透如同露珠般的翠绿液滴——正是噬元草沉眠时散逸凝结的“仙霖”。他眼疾手快,趁着陈炎张嘴怒吼的瞬间,把那滴“仙霖”精准地弹进了陈炎嘴里!“草爷出品,必属精品!炎哥,尝尝,比脑白金管用一万倍!提神醒脑,包治百病!专治各种不服和...文盲!”
那滴清凉、带着浓郁草木精华和微弱精神滋养力量的液体瞬间在陈炎口中化开,如同一股清冽甘泉冲入他燥热干涸、混乱不堪的识海。狂暴粒子流的嘶吼声仿佛被浇灭了一瞬,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奇迹般地减轻了不少。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感,短暂地压过了混乱和痛苦。
陈炎愣住了,下意识地咂了咂嘴,残留的草木清香让他暴躁的情绪莫名地平复了一丝。他看着林默压在他物理草稿上的笔记,感受着那“镇纸”般稳固的文心守护之力,又回味着嘴里那滴神奇露水带来的清凉...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不甘,有憋屈,但似乎...也有一丝被强行按住的、对“平静”的渴望?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林默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潺潺溪流,带着文心守护的微光,持续地冲刷着陈炎识海的狂躁角落,“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他一边背诵,一边拿起笔,在陈炎物理草稿纸的空白处,工整地写下《劝学篇》的句子。
校医室内,形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修罗场”画面:桀骜不驯的万象枢机天才陈炎,被“笔记仙人”林默用五彩笔记和文心守护强行镇压在病床上,嘴里被塞了“学渣救星”王胖子贡献的草爷仙露,被迫接受着古文经典的“万象枢机劝学”。而内间,还躺着一位被“核聚变版《出师表》”气晕的灵言道老师。
陈炎憋红了脸,嘴唇哆嗦着,看着林默写下的字句,又感受着体内那难得的片刻平静和嘴里残留的清香,最终,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锲...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王胖子则悄悄对沉睡的草爷比了个大拇指:草爷威武!仙露牛批!
这场发生在校医室里的、关于“文理平衡”的另类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