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的顶灯在宋代瓷茶盏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晕,苏晚捏着棉签的手突然一抖,棉签头擦过茶盏釉面时带出一道白色痕迹。
她倒抽一口凉气,指尖死死掐住工作台边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标题——《顾总疑似包养文物修复师? 知情人士爆料惊人内幕》。
“苏老师?”实习生小周探进头来,“您要的蒸馏水……”
“放……放那儿。”苏晚声音发颤,喉咙像塞了一团浸湿的棉花。
她点击文章,刺眼的文字扑面而来:“据内部人士透露,苏某曾多次出入顾氏集团大厦,主动接触高层;其外婆住院期间医疗费用来源成谜,疑与顾氏有关……”
修复刀“当啷”一声掉在木盒里。
苏晚慌忙去捡,指腹却被刀刃划开一道细口。
血珠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那些字像烧红的针,正一下下扎进她心口。
十二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她举着弹弓冲进废弃仓库时,顾霆深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淌血却朝她拼命摇头;后来他说“谢谢”时的口型,她记了整整十二年。
“苏晚。”
低沉的男声惊得她抬起头。
林锐不知何时站在修复室门口,西装革履的身影将光线切成两半。
他手里捏着一份浅蓝色封皮的文件,封面上“律师函”三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顾总己经委托律所起诉。”林锐走上前,将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起诉赵子轩诽谤,还有那家自媒体侵犯名誉权。”他指节叩了叩文件右下角的律所公章,“今天下午五点前,所有不实报道必须删除。”
苏晚望着那枚红章,眼眶突然发酸。
她想起昨夜顾霆深蹲在她面前说“别怕,我在”,想起他沾着雨珠的发梢和保温袋里温热的牛奶。
可此刻那些恶意仍像潮水般涌来,她喉咙发紧:“林特助,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信?”
林锐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见过顾霆深为找这个女孩翻遍全国文物修复专业的毕业生资料,见过他在监控里看苏晚修复文物时放轻的呼吸。
此刻他望着苏晚泛红的眼尾,说:“因为总有人觉得,不属于他们世界的东西,就该被踩进泥里。”他顿了顿,“但顾总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窗外飘起细雨。
顾宅会客厅里,王姨将茶盏轻轻搁在红木茶几上,青瓷与檀木相碰的脆响惊得顾母抬了眼。
“夫人,”王姨抹了把眼角,“我也是替苏小姐着想。要是她肯公开道个歉,说几句‘给大家添麻烦了’,顾氏再适当澄清……”
“道歉?”顾母放下茶盏,“她有什么错?”
王姨的指甲在丝质旗袍上掐出褶皱。
她跟了顾老太太三十年,最清楚顾家人的软肋——顾霆深那股子认死理的劲儿,和当年顾老爷子追老太太时一模一样。
可苏晚算什么?
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老城区破房子里的修复师,哪配得上顾氏未来的女主人位置?
“夫人您看这热搜。”她将手机转向顾母,屏幕上“顾氏包养”的话题挂在前三,“要是被老太太知道……”
顾母的眉峰动了动。
她没说话,却也没让王姨住口。
王姨立刻摸出手机,给某个号码发了条消息:“赵记者,顾家需要更有说服力的‘内幕’。”
雨越下越大。
赵子轩缩在报社茶水间,盯着手机里的转账提醒,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他想起三小时前顾霆深掐着他脖子说“再敢乱写”时的眼神,可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十万块让他喉咙发紧——王姨说,只要能让苏晚身败名裂,还有更多。
“叮——”
茶水间的门被踹开的瞬间,赵子轩手里的马克杯砸在地上。
顾霆深站在门口,西装被雨水浸透贴在肩上,发梢的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地上,在瓷砖上晕开深色的痕。
“顾……顾总?”赵子轩后退两步,后腰抵在微波炉上。
顾霆深一步跨过来,将他按在墙上。
赵子轩闻到浓烈的雨腥味,混着顾霆深身上冷冽的雪松香水味。
对方的指节抵着他喉结,每说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他肋骨上:“你上午发的文章。”
“我、我删……”
“删?”顾霆深笑了,可那笑意没到眼睛里,“你昨天半夜发的邮件,今天上午联系的自媒体,王姨给你的钱。”他贴近赵子轩耳朵,“你当我查不到?”
赵子轩的冷汗浸透衬衫。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有个记者写了顾氏项目的负面新闻,第二天就被行业封杀。
此刻顾霆深的呼吸扫过他耳尖:“你再发一篇试试?”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赵子轩声音发颤,“求您……”
“从今往后,”顾霆深松开手,整理袖扣的动作慢条斯理,“不准你提她名字。”他转身时看了眼满地碎瓷,“包括‘苏’这个姓。”
雨停了。
苏晚抱着外婆留下的藤椅靠垫坐在飘窗上,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了又亮——凌晨三点,所有关于她的热搜突然消失。
她划到顾霆深的微博,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顾霆深V:苏晚是我认定的人。
十二年前她救我时兜里装着橘子糖,十二年后她修复文物时眼里有光。
谁再妄议,后果自负。】
配图是一张旧照片。
像素模糊的画面里,扎着马尾的女孩举着弹弓,身后男孩被绑在椅子上,却正用口型说“谢谢”。
苏晚的眼泪砸在屏幕上,模糊了照片里自己十六岁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碰了碰“点赞”键。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藤椅背上她刻的云纹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
“苏老师!”小周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顾氏集团说明天的年度发布会要借咱们馆的文物做展陈,让您准备一下!”
苏晚擦了擦眼睛,把手机揣进白大褂口袋。
她望着工作台上那只宋代瓷茶盏,釉面上被棉签擦出的白痕己经用金漆补好,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明天啊……她弯了弯嘴角。
顾霆深说过要带她去看发布会的,说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白月光,从来都不是什么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