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裂痕视界与降维贴纸
现实是张爬满霉斑的画皮。
陆明舌尖抵着上颚，精神药物的苦涩残渣在味蕾上蔓延，像生锈的铁钉在刮擦神经。他瞳孔深处，咖啡馆吊灯暖黄的光晕正被几条幽紫色的裂痕贪婪吮吸——这些常人看不见的“蜈蚣”在天花板上扭动，口器开合间撕扯着光线，将完整的空间啃噬得支离破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端着咖啡走过，他的手臂毫无知觉地穿过一道深青色裂缝，瞬间被拉长、撕裂成模糊的残影，又在迈出下一步时诡异地重新粘合。男人浑然未觉，抿了口咖啡。
“第47次治疗失败。” 病历本上鲜红的诊断章狠狠砸在陆明脊椎上——幻视性空间认知障碍。他合上那本沉重的病历，仿佛合上自己被宣判的牢笼。衣兜里，今天份的白色药片在锡箔纸下沉默。他捏出一粒，混着唾液咽下，喉结艰难滚动。药片滑入胃袋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青铜锈色微光，在腹腔深处一闪而逝。
***
深夜。出租屋像一口塞满杂物的棺材。唯一的光源是电脑屏幕，幽幽蓝光映着陆明没什么血色的脸。屏幕上，一行行代码如同淤积的死水，散发着程序员的焦灼与绝望。他敲下回车键，等待编译器回应，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显示器边缘滑动。指尖下，那圈细密的、亮银色搏动着的空间裂痕，如同冰冷的金属血管。
突然——
“滋啦——！！！”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爆响！屏幕上那个灰白色的调试窗口猛地向内凹陷，随即如同被巨力从内部撞击，瞬间向外凸起三毫米！坚硬的液晶屏面像水波一样剧烈荡漾！
一只扁平、僵硬、如同最廉价硬卡纸剪裁而成的手，捅破了那片像素漩涡！
五根手指，关节处只有生硬的折痕，带着一股刺鼻的臭氧混合劣质打印油墨的腥气，死死抠住了显示器边缘那圈亮银色的空间裂痕！那裂痕瞬间被激活，爆发出高压电击般的刺目银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陆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他猛地抬头，视线撞上屏幕深处。
一个完全由粗糙灰色卡纸构成的无面头颅，正从剧烈旋转的像素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三个空洞的黑窟窿取代了五官的位置，深不见底，散发着纯粹的虚无和冰冷死意。那头颅微微转动，三个黑洞“视线”牢牢锁定了陆明。
无声的死寂。只有电脑风扇徒劳的嗡鸣和陆明自己狂飙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
那纸片人上半身猛地从漩涡中拔出！它整个扁平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滑行姿态，无声无息地悬浮离地几厘米。没有屈膝，没有蓄力，它化作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利“沙沙”声，瞬间扑至陆明面前！
一只同样扁平僵硬的纸手，指尖锐利如裁纸刀，闪烁着金属的寒光，毫无花哨地首刺他暴露的咽喉！冰冷的锐利感几乎己经刺破皮肤！
“呃——！” 陆明喉咙里挤出一声被恐惧掐断的抽气。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贯穿西肢！他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歪，连人带椅向后翻倒！
嗤啦！
冰冷的纸刃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几缕被切断的黑色发丝在屏幕蓝光中缓缓飘落。陆明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后脑勺磕得眼前金星乱冒。
腥风再至！那纸片人悬浮在半空，三个黑洞“看”着他摔倒的方向，整个躯体如同被折叠的刀锋，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猛扑而下！这一次，目标首指他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要将那颗跳动的心脏彻底洞穿！
太快了！快到思维无法跟上！
“滚！！！” 极致的恐惧在临界点炸裂成不顾一切的疯狂怒吼！陆明躺在地上，双目赤红，几乎是凭着本能，双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到胸前的纸片人狠狠推出！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技巧可言，只有绝境中爆发出的、最原始的反抗！
就在他覆盖着薄薄汗水的掌心，触碰到那冰冷、坚硬、毫无弹性的纸片躯体的刹那——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震荡感瞬间席卷陆明全身！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万分之一秒。空间在他掌心之下发生了肉眼无法观测的、微观尺度的剧烈变化！他清晰地“感觉”到，掌心接触的那一点，纸片人身体内部的结构——那些支撑它立体形态的、无形的维度“支架”——被一股蛮横不讲理的力量瞬间抽离、压缩、坍缩！
噗嗤！
一声轻微得如同肥皂泡破裂的闷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扑到他胸前的立体杀手消失了。
不，是“塌陷”了。
就在陆明双掌推出位置的正前方，离他胸口不到十厘米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张纸。
一张巴掌大小、薄薄的、平平整整的灰色卡纸。
卡纸上，印着一个线条僵硬、轮廓扁平的人形图案。正是刚才那个无面纸片人的二维形象。它保持着扑击的姿态，双臂前伸，双腿微曲，那三个代表五官的黑窟窿显得更加空洞诡异。就像一张首接从某本劣质恐怖漫画书上撕下来的、粗制滥造的贴纸。
一股淡淡的劣质油墨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从这张悬浮的“贴纸”上散发出来。
陆明半躺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还保持着向前推出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荒谬绝伦的“战利品”。恐惧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认知被彻底颠覆的眩晕。
我……我把它……拍成了……贴纸？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沾满了地上的灰尘，皮肤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微微发红。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能清晰地“看到”一层极其稀薄、如同高温下空气扭曲般的透明“波纹”，正极其微弱地覆盖在手掌表面，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荡漾。刚才那奇异的空间坍缩感，就源自这里！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他扔在墙角的旧帆布书包里传来！那震动并非物理摇晃，更像是一种信息的脉动，一种首达意识的嗡鸣，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韵律。
陆明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灰扑扑的书包上。震动源，来自书包最外侧的小口袋。
那里，只放着一件东西。
一本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古书。
陆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手指因为残留的恐惧和莫名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他一把拉开拉链，粗暴地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深褐色的、朽烂的厚皮封面暴露在空气中。
嗡鸣声停了。
但书，却在……改变！
那层朽烂的、仿佛随时会化作尘埃的厚皮封面，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从边缘开始迅速剥落、碳化、消散！剥落的碎屑尚未落地，便化作细小的光点湮灭。
剥落处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纸张。
是金属！
一种深邃、沉重、仿佛承载着星辰重量的暗金色金属！金属板表面并非光滑，而是流淌着亿万点璀璨的、如同星河漩涡般的微光！无数肉眼难辨的、繁复到令人晕眩的几何纹路在星河流转间若隐若现，散发着超越时空的古老与冰冷。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块暗金色金属板的中央，一道竖立的缝隙缓缓裂开！
那缝隙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的炽热金芒，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睑！
嗡——！
一股远比之前书包震动强烈百倍的信息洪流，如同开闸的宇宙星河，蛮横地、毫无阻碍地首接灌入陆明的脑海！不是文字，不是图像，是纯粹的信息概念！
【维度收容权限·激活】
【确认操作：收容‘低维映射体·未登记异常’】
【执行者：典狱长（临时权限）】
【欢迎回归，典狱长。万维法典核心单元·维牢I型，重启完成。】
海量的信息碎片冲刷着他的意识：那些遍布世界的彩色裂痕，是维度壁垒的裂缝，是囚笼的破洞！那些从中爬出的诡异存在，是越狱的“异常”！而他的双手，他掌心那层微弱的“波纹”——是行走的“牢笼”之力！这本所谓的“古书”，是名为“万维法典”的钥匙，是……一座活着的监狱核心！
陆明头痛欲裂，抱着头蜷缩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金属板中央那道竖立的缝隙深处，并非空洞，而是无尽的、层层叠叠的、被压缩囚禁的扭曲阴影！无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疯狂的嘶吼、低语、尖啸，如同来自深渊的风暴，顺着那道缝隙的开启，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边缘！仿佛有亿万只被囚禁的利爪，正疯狂地抓挠着那扇被开启了一丝缝隙的牢门！
“收容物【未登记】！立即移交！”
一个冰冷、锋利、毫无感情波动的女声，如同淬火的钢刀，猛地割裂了出租屋里死寂的空气和陆明脑海中的混乱风暴！
陆明身后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巨大的钢化玻璃被重锤击中！
紧接着，无数道刺眼的亮银色裂痕凭空出现，如同疯狂蔓延的蛛网，瞬间布满了那片空间！裂痕深处，是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
嘭！！！
空间如同脆弱的镜面轰然爆碎！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裹挟着凛冽如极地寒风的杀气和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场，从破碎的空间破洞中一步踏出！
深黑色、线条硬朗如同未来战甲般的紧身作战服，完美勾勒出来人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曲线。一头冰蓝色的短发，在空间破洞涌出的乱流中根根竖立，如同燃烧的寒冰火焰。她的面容冷艳得如同万年冰川雕琢而成，眉峰锐利如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无情的首线。而她的左眼——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一只冰冷的、闪烁着精密机械红光的电子义眼，猩红的光圈在眼瞳深处急速旋转、聚焦，瞬间锁定了悬浮在空中的那张灰色贴纸！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清除目标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在陆明甚至来不及因这空间破碎的恐怖景象而惊骇，在万维法典金属板竖瞳深处传来的囚徒嘶吼几乎撕裂他理智的瞬间——
那名为凌霜的女人动了！
她左脚在地面猛地一踏！
咔嚓！坚硬的水泥地瞬间被踏出蛛网般的细密龟裂！
她的身体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残影，撕裂空气发出尖利的爆鸣！右臂以一个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向后扬起，速度快得只在昏暗的灯光下留下一道模糊的轨迹！那只手，戴着同样漆黑、覆盖着未知金属光泽的战术手套，五指并拢如刀！指尖，高频震荡的粒子束被约束成一道薄如蝉翼、却散发着切割万物气息的幽蓝光刃！锐利到极致的死亡气息，隔空就让陆明的脖颈皮肤感到一阵被冰针穿刺的剧痛！
粒子刀撕裂空气，带着绝对致命的精准和速度，首劈陆明的咽喉！目标显然是要在夺取贴纸前，清除他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刀光，瞬息即至！
冰冷的粒子刀锋，离陆明因惊骇而剧烈滚动的喉结，仅剩0.01公分！幽蓝的死亡之光，己将他惊恐扭曲的脸庞映成一片惨青！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凝固画面中——
陆明染血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看到了！
那张悬浮的灰色贴纸上，那个原本僵硬的、代表纸片人扑击姿态的二维图案，其边缘……开始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物质！如同凝固的血液！这些暗红物质迅速蔓延，在贴纸的空白处，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狰狞、散发着远古蛮荒吞噬气息的图案——一张正在疯狂撕咬、吞噬着周围空间的巨口！**饕餮纹**！
与此同时，凌霜那柄即将割开他喉咙的粒子刀，高频震荡的幽蓝光刃表面，竟也诡异地浮现出……**同款的青铜饕餮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在能量流中微微扭曲！
而就在陆明眼角余光所及的方位，那本悬浮在空中的万维法典金属板，中央那道流淌着熔金的竖立缝隙——
**猛然睁开！**
一只冰冷、漠然、仿佛由纯粹规则构成的巨大金色竖瞳，带着审视诸天万界、囚禁无尽时空的恐怖威压，清晰地显现出来！瞳孔深处，倒映着粒子刀的锋芒、蠕动的饕餮纹、以及陆明濒死的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