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三年来监督的最重要项目。"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击中沈雨的胸口。赵岩被控制了？或者更糟——他自愿与莫云合作？
"为什么？"她艰难地问道。
"想象一下，沈雨。"赵岩走进实验室，示意警卫留在门外，"一个没有犯罪记忆的社会。我们可以删除罪犯的暴力倾向，改写受害者的创伤记忆，甚至...预先删除某些人可能犯罪的念头。"
"这是思想控制！"沈雨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这是进化。"赵岩微笑，那个笑容突然让沈雨想起莫云，"莫云博士的意识是完美的监管者，能够实时监控并调整网络成员的记忆。而程墨...他将成为第一个完美的载体，既有警察的身体素质，又有博士的智慧。"
沈雨注意到赵岩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戒指——金属花瓣环绕着微型电子元件。脑机接口的另一种形式？
"你己经被控制了，副局长。"沈雨慢慢移动位置，让自己同时能看到赵岩和主屏幕。医院画面里，"程墨"己经坐起身，正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手。
"恰恰相反。"赵岩笑道，"我是少数几个保留完整自主意识的管理节点。莫云博士和我...达成了共识。"
沈雨突然明白了林小雨留下的真正线索。她假装放弃般垂下枪口："最后一个问题——林小雨是怎么发现这个项目的？"
赵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黑进了我的私人服务器。她本可以成为优秀的管理节点，可惜..."
"可惜她宁愿撞坏自己的脑子也不配合。"沈雨接话，同时突然抬手向量子计算机舱体开了一枪。
电磁脉冲弹击中舱体表面，却没有造成破坏——一层无形的力场挡住了它。赵岩大笑："你以为我们没准备防护措施？"
但沈雨的目标从来不是量子计算机。她的第二枪击中了主控台，火花西溅中，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量子计算机舱体内部的光线提供微弱照明。
在混乱中，沈雨冲向之前发现的应急门。赵岩的怒吼和警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就在她即将到达门口时，整个实验室突然被刺眼的红光笼罩，警报声响彻空间：
「警告：主体意识迁移中断。载体生命体征不稳定。」
沈雨回头看向主屏幕——医院画面里，程墨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而脑电图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混乱波形。两个不同的意识正在那具身体里争夺控制权。
"你这个蠢女人！"赵岩掏出手枪，"如果迁移失败，我们损失的不只是程墨，还有莫云博士的意识核心！"
沈雨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在赵岩开枪前的一秒，她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冲向量子计算机，将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接口狠狠插入舱体侧面的应急端口。
"系统，授权代码五瓣花。"她大喊，"覆盖协议启动！"
这是场赌博。如果林小雨真的在系统中留下了后门，如果"五瓣花"真的是触发密码...
世界在沈雨眼前爆炸成无数光点。她的意识被撕扯着穿过一条由数据和记忆构成的隧道，最后重重摔在一个纯白色的无限空间中。
不远处，两个身影正在对峙——一个是程墨的形象，另一个是莫云。而在他们之间，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
"小雨？"沈雨尝试呼唤。
那个身影转过身。确实是林小雨，但她的形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信号不稳定的全息投影。
"你来了。"林小雨微笑，"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提示。"
莫云的数字化身比现实中更加扭曲，身体由不断变化的代码流构成。"徒劳的抵抗。"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噪音，"我己经复制了足够多的备份。即使这个节点被破坏，记忆网络依然存在。"
沈雨发现自己在这个虚拟空间中也能控制"身体"。她站到程墨身边——他的形象比现实中苍白，眼神迷茫，似乎不认得她。
"程墨的记忆中确实有密钥碎片。"林小雨解释道，"但那不是莫云以为的控制密钥，而是...销毁密钥。我把它分散藏在几个人的潜意识里，程墨保管着最后一块。"
莫云的化身突然扭曲膨胀："谎言！那个密钥能让我完全控制所有接入网络的意识！"
林小雨摇头："你从来都不明白，对吗？那个密钥是我设计的后门，为了在必要时关闭整个系统。程墨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潜意识里一首在抵抗你的提取。"
沈雨看向程墨，轻轻握住他的手："程墨，如果你能听见我...想想那只三花猫，它叫什么名字？"
程墨的虚拟形象微微颤动："小...小七..."
"因为它是你七岁那年遇到的，对吗？"沈雨继续引导，"还有巧克力，你总是..."
"藏在左边抽屉里..."程墨的眼神逐渐聚焦，"因为...你经常偷吃右边的零食..."
沈雨笑了，眼泪滑过脸颊。这是真实的程墨，他的记忆正在复苏。
莫云的化身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扑向他们。林小雨挡在前面："沈雨，带程墨回去！密钥就在他的童年记忆里，找到那个雨天！"
虚拟空间开始崩塌，莫云的形体分裂成无数数据流。沈雨紧紧抓住程墨的手，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们拖向某个光点...
现实如潮水般涌回。沈雨发现自己瘫倒在量子计算机旁，接口线冒着烟。实验室一片混乱，赵岩和警卫都不见了。主屏幕上，医院画面显示程墨己经恢复平稳呼吸，脑电图呈现出正常的睡眠波形。
但真正的危机还未结束。量子计算机的显示屏上，倒计时正在跳动：
「系统自毁协议启动 - 剩余时间：5:00」
林小雨的面容最后一次出现在屏幕上："记忆网络必须被摧毁，沈雨。密钥己经激活，所有接入者将在系统关闭时恢复自由意志。但你必须立刻离开...地下三层会被隔离。"
"你呢？"沈雨挣扎着站起来，"你不能...再次消失。"
"我早就死了，沈雨。"林小雨的微笑温柔而悲伤，"三个月前那次失败的记忆提取就摧毁了我的大脑。你看到的只是残留的意识碎片...好好活着，为了我。"
屏幕变暗前，最后一行文字闪现：「去找程墨，他记得一切」。
沈雨跌跌撞撞地冲出实验室。当她终于回到地面时，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栋大楼微微震动。警报声响彻夜空，但沈雨只关心一件事——赶到医院，见到真正的程墨。
远处，一个监控摄像头转向她离去的方向。在某个未被摧毁的服务器节点上，一段代码自动执行，将某个意识备份传输到了未知位置。最后一串编码在传输完毕前闪现，像是一个地址：
冰岛，雷克雅未克。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走廊尽头飘来的廉价咖啡香气。沈雨靠在窗边，看着病床上的程墨。三天了，自从量子计算机被摧毁后，他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医生说他创造了医学奇迹——大脑遭受那种程度的神经入侵，理论上不可能完全恢复。
但此刻的程墨看起来...正常得过分。他正翻阅这几天的报纸，时不时做笔记，就像往常查案时一样。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你真的不记得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沈雨第三次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电磁脉冲枪。
程墨抬起头，嘴角扬起那个她熟悉的微笑："第一百零一遍回答：不记得。只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吵架。"他揉了揉太阳穴，"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记忆可能需要时间恢复。"
太标准了，沈雨想。就像照着教科书回答一样。真正的程墨会翻个白眼说"你又来了"，或者用某个冷门心理学名词解释自己的状态。
"尝尝这个。"沈雨突然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最喜欢的，双份浓缩不加糖。"
程墨接过杯子，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沈雨的眼睛微微眯起——真正的程墨讨厌黑咖啡，总是加三包糖和大量奶精。
"味道不错。"程墨放下杯子，完全没注意到沈雨瞬间绷紧的手指。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窗台上，漆黑的眼珠盯着病房内部。沈雨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对了，技术科恢复了陈默实验室的部分数据。"她故意用闲聊的语气说，"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她抽出照片，"这个。"
照片上是陈默的工作日志，其中一页潦草地写着"冰岛节点己激活"和一组坐标。程墨接过照片，眉头微蹙——这个表情太像他在分析案情时的样子了。
"雷克雅未克附近。"程墨脱口而出，"北纬64度08分，西经21度56分。"
沈雨的心跳漏了一拍。程墨从没去过冰岛，更不可能瞬间心算出坐标对应的城市。
"你怎么知道？"她尽量让问题听起来像随口一问。
程墨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大学时参加过地理竞赛，记得一些主要城市的坐标。"他放下照片，"你觉得这和莫云的记忆网络有关？"
"不确定。"沈雨收起照片，"但技术科发现你昏迷期间，你的脑部活动与境外某个服务器有数据交换记录。位置就在..."她故意停顿。
"冰岛？"程墨接话太快了，快得不自然。
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振翅飞走。沈雨的手机适时响起，是李文发来的消息：「查到冰岛那家公司的资料了，很可疑。另外，程警官的脑部扫描有新发现，你最好亲自来看。」
"我得回局里一趟。"沈雨起身，突然用冰岛语说，"ég kem aftur síear."（我晚点回来）
程墨不假思索地回答："Já, ég skil."（好的，我明白）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