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李梦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在耳边擂鼓。
前镇北将军，谢无咎。
悬赏千两，封万户侯。
她缓缓地，一帧一帧地，把头转了回来，目光机械地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阿九。不，谢无咎。
他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那张脸，与通缉令上拙劣的画像相比，不知俊朗了多少倍，但那股冷冽孤傲的神韵，却是一模一样。
李梦瑶的大脑飞速运转，前世做PPT时都没这么快过。
举报他？赏银千两！她可以立刻带着弟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就这男人的武力值，她敢动歪心思，下一个被一剑封喉的怕就是自己。更何况，他还救过她和弟弟。
恩将仇报，她做不出来。
“喂！发什么呆！十文钱一个人，给不给？”那麻子脸的民壮见两人杵着不动，不耐烦地用矛杆捅了捅地面，发出“梆梆”的响声。
这声音惊醒了李梦瑶。
她猛地回神，脸上瞬间堆起一个讨好的笑，从怀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二十文钱，递了过去：“给，官爷，这就给。”
她一把拽住谢无咎的袖子，几乎是拖着他进了城门，动作快得像身后有鬼在追。
谢无咎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眉头微皱，任由她把自己拉进一个僻静的巷子。
“你……”
“嘘！”李梦瑶食指按在唇上，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靠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哪里是捡了个保镖，这分明是捡了个行走的千两黄金，还是带引信的那种，随时可能“BOOM”的一声，把她和弟弟炸得尸骨无存。
“刚才，为何那么紧张？”谢无咎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李梦瑶现在听来，总觉得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我第一次进城，有点土包子，不行吗？”李梦瑶眼珠一转，随口胡诌。她决定暂时装傻，先摸清这尊大佛的底再说。
谢无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采购，李梦瑶的心情简首像在坐过山车。
她一边在铁匠铺里跟老板为了一把斧头和一把柴刀的价格唇枪舌剑，一边用余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生怕从哪里冲出来一队官兵，高喊着“拿下钦犯谢无咎”。
而她身边的这位“钦犯”，却淡定得如同在逛自家后花园。他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在她跟人讨价还价时，就默默地看着。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反而让那些想占便宜的店家不敢太过分。
买了铁锅、粗盐、针线和几匹最便宜的粗布，李梦瑶的碎银子就花去了一大半。她甚至奢侈地买了一小块肥肉，准备回去给弟弟和这位“王炸”补补身体。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李梦瑶的脑子里，一个天平在疯狂摇摆。
一头是千两白银和万户侯，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另一头，是一个强大到逆天的保镖，是乱世中活下去的最大依仗，当然，也伴随着天大的风险。
她不是圣母，但也绝非小人。前世在职场摸爬滚打，她最信奉的就是“风险与收益成正比”。
谢无咎，就是她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
赌，还是不赌？
当他们再次回到那个隐蔽的山谷入口时，李梦瑶停下了脚步。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九，”她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谈谈。”
谢无咎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也不管你得罪了什么人。”李梦瑶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出她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
“从今天起，我们的合作升级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不仅仅是我的保镖，还是我的合伙人。你负责武力输出，解决所有外部威胁；我负责后勤、发展和赚钱，让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她没有提通缉令，没有提他的身份，但每一句话，都在点明他们的处境。
“我救了你，你就欠我一条命。现在，我把我和我弟弟的命，也押在了你身上。这是一笔生意，咱们谁也别想赖账。你若出事，我们姐弟俩也活不成。所以，你要保护我们，就像保护你自己一样。”
这番话，不是请求，而是摊牌。
她把自己和他，彻底绑在了一辆战车上。
谢无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的眉眼愈发显得冷峻。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李梦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个男人，听懂了她所有的潜台词。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雇佣与被雇佣。他们是共犯，是盟友，是在这乱世中，唯一能相互倚靠的同舟人。
李梦瑶咧嘴一笑，灿烂得让夕阳都失了颜色。
“合作愉快，合伙人。走，回家给你炖肉吃！”
她率先钻进了荆棘丛，背影轻快。
谢无咎看着她的背影，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