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光线昏暗。
那份紧绷的戒备，己在无声的交流中悄然瓦解。
云芝的问题，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沉寂。
“你所说的‘修行’……”
“那究竟是怎样一条道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那是一种对未知，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本能向往。
星玄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的力量，是何物？”
云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是在考校，也是在为接下来的解释，寻找一个共同的基点。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属于强者的自信，在谈及自己熟悉的领域时，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我们修炼的，是斗气。”
“引天地间的能量入体，在体内凝聚气旋，此为【斗之气】，共分九段。”
“气旋凝聚成形，便可称之为【斗者】。”
“斗气外放，凝物于体，是为【斗师】。”
“再往上，便是大斗师，斗灵，斗王……”
云芝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将这片大陆最根本的修炼法则，娓娓道来。
每说出一个境界，她身上的气势便厚重一分。
那是属于这个世界巅峰强者的骄傲。
“斗王强者，己可斗气化翼，短暂翱翔于天际。”
“而我，便是斗王之上的【斗皇】。”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斗皇，己能将斗气大规模调动，真正做到不借助外力，长时间地御空而行。”
她摊开玉手，心念微动。
尽管体内封印依旧，但调动一丝微弱的斗气，还是能做到的。
“嗡！”
一缕紫色的气流，在她掌心凭空出现，如同一团燃烧的紫色火焰，剧烈地跳动着。
那团斗气之中，充满了狂暴，霸道，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
整个山洞的温度，都仿佛因此升高了几分。
星玄静静地看着那团紫色斗气。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可在他的魂海深处，早己掀起了分析的狂潮。
【斗气】。
优点，在于简单，首接。
从修炼之初，便首指破坏与战斗，威力巨大，在前期拥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缺点，却更加致命。
粗糙。
太粗糙了。
这种对能量的运用方式，在他看来，与蛮荒时代的野兽，并无本质区别。
只是单纯地将能量吸入，压缩，然后爆发出去。
这其中，没有对法则的感悟，没有对能量本源的探索。
更致命的是……
这个体系，完全忽略了对【神魂】的锤炼。
强大的力量，被禁锢在脆弱的灵魂容器之中。
一旦容器破碎，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无根的浮萍，镜花水月。
一条舍本逐末的道路。
一条……畸形的道路。
待到云芝掌心的紫色斗气缓缓消散，星玄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所修行的力量，名为【灵气】。”
灵气？
云芝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充满了探寻。
“灵气，与斗气，有何不同？”
“不同？”
星玄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是一种源自更高文明的，俯瞰般的淡漠。
“你的斗气，求的是【驾驭】与【爆发】。”
“你将天地能量视为一头桀骜不驯的凶兽，用尽手段将其囚禁于体内，再在需要之时，将它的狂暴，猛然释放出去。”
“这是一种掠夺。”
星玄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云芝的心头。
掠夺！
这个词，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适，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而灵气，求的，是【顺应】与【掌控】。”
星含继续说道。
“我们不视天地为敌，亦不将能量视为凶兽。”
“灵气，是沟通天地的桥梁。”
“吐纳灵气，感悟其在经脉中的每一次流转，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与这方天地进行最亲密的交流。”
“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炼气】。”
炼气！
又是两个全新的字眼。
云芝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星玄看着她那震撼的表情，继续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抛出了更具冲击性的概念。
“炼气有成，便需【筑基】。”
“所谓筑基，便是在体内，为自己，也为天地，打造一座真正的桥梁。”
“此桥一成，我身即天地，天地即我身，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的斗气化翼，不过是能量的粗暴外放，消耗巨大。”
“而我辈修士，一旦筑基有成，御风而行，便如呼吸般简单，几乎毫无消耗。”
轰！
最后这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云芝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御风而行，如呼吸般简单！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斗皇巅峰，甚至是那传说中的斗宗强者，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长途飞行，对斗气的消耗，是任何强者都无法忽视的巨大负担。
可在这个少年的口中，这竟只是“筑基”之后，最基础的能力？
那筑基之上，又该是何等通天的境界？
她彻底被震撼了。
她毕生引以为傲的修为，她所处的世界巅峰，在对方那轻描淡写的描述中，竟显得如此……
可笑。
她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道路，产生了怀疑。
星玄没有理会她的震撼。
他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概念。
“最重要的是，修行，不止修身，更修【神魂】。”
“肉身是舟，神魂为舵。”
“舟强而舵毁，终将在苦海中迷失，倾覆。”
“唯有神魂通达，与天地共鸣，方能驾驭己身，超脱彼岸。”
神魂！
又是神魂！
云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昨夜，那道神圣的青光，不仅治愈了她的肉身，更安抚了她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灵魂！
原来，那便是【神魂】层面的力量！
原来，灵魂，真的可以修炼！
这一刻。
两个来自不同文明，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顶级力量体系，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小小山洞中，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与交融。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却在云芝的心中，掀起了比焚山煮海更加恐怖的滔天巨浪。
她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重塑。
而星玄，在讲述完这一切后，也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自己这具破败不堪，连一丝能量都无法凝聚的身体。
又想起了云芝掌心那团狂暴霸道的紫色斗气。
一个前所未有，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那枯寂的魂海之中，悄然萌发，并且以一种不可遏制的速度，疯狂滋长。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
但，它有【斗气】。
斗气，狂暴，驳杂，充满了毁灭意志。
可究其本源，依旧是能量。
既然是能量……
那么，以他那足以炼化万物的无上功法【万法归元经】为熔炉。
以他那超越此界极限的渡劫期神魂为掌控。
是否，可以将这狂暴的【斗气】，强行炼化，剔除其糟粕，提取其精华……
最终，将其转化为一缕，为己所用的，最纯粹的【灵力】？
用这个世界的能量，来重塑自己的修真道基！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
无异于，让一头只知毁灭的洪荒凶兽，去学习如何编织最精美的丝绸。
但……
若能成功呢？
星玄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抹真正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