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害同门!质询调查!”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棱,瞬间刺穿了特护病房内刚刚因天铭苏醒和内视而升起的微弱暖意。空气重新凝固,带着消毒水味的死寂被一股肃杀的寒意取代。
两名戒律堂执事如同冰冷的石雕,矗立在门口。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铁血肃杀之气,与病房内弥漫的药香和虚弱生机格格不入。为首执事手中那块冰冷的令牌,仿佛宣告着审判的开始。
柳师姐(柳清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她一步踏前,挡在病床前,声音如同淬火的寒玉:“戒律堂?质询?我师弟天铭重伤垂死,刚刚脱离危险,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你们要如何质询?抬着他去吗?”
她的质问带着强大的气场,引气期巅峰的灵力波动虽不强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木系灵力的柔和被怒意点燃,散发出一种坚韧的锐气。
为首的执事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柳清漪,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戒律如山,不容徇私。重伤非由堂。石磊(闷葫芦),柳清漪,你们二人伤势己无大碍,即刻随我前往戒律堂。至于天铭…”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天铭身上,“可由担架移送。戒律长老自有明断。”
“放屁!” 一首沉默如石的闷葫芦(石磊)猛地抬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寒光爆射,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剑!一股惨烈、寂灭、带着无边杀伐气息的恐怖剑意瞬间爆发!虽然因为内伤本源未复,这剑意远不如峡谷中搏命时强横,但其纯粹和惨烈程度,却让两名引气后期的戒律堂执事瞬间感到头皮炸裂,如同被无形的利剑抵住了咽喉,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向前踏出半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要动他,先问过我的剑!”
呛啷!背后的长剑虽未出鞘,却发出低沉的嗡鸣,呼应着主人沸腾的杀意!病房内的温度骤降!
两名戒律堂执事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制式法器上,眼神凝重无比。他们虽代表戒律堂,但面对这刚刚在百炼玄关内搏杀凶兽、斩杀同门、身负寂灭剑意的煞星,心中也涌起强烈的忌惮!尤其是石磊此刻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致的刹那!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从病床上传来。
是醒着的天铭!
他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依旧疲惫虚弱,却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涣散,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门口如临大敌的戒律堂执事,又看了看挡在身前、如同护崽母狮般的柳师姐和煞气冲霄的闷葫芦。
“师姐…闷葫芦…” 天铭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别…冲动…”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却只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牵动伤口,让他眉头紧皱,冷汗瞬间渗出额头。他大口喘息了几下,才艰难地继续说道:“戒律堂…是讲规矩的地方…对吧?”
他这话问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的意味。但在这种肃杀的气氛下,却显得格外诡异。
为首的执事眼神微动,冷冷道:“自然!戒律堂依规行事,明察秋毫!”
“好…” 天铭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牵动了伤口,变成痛苦的抽气。他缓了缓,目光越过执事,似乎落在了空处,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那…麻烦问一下…”
“戒律堂…能点外卖吗?”
“我…快饿死了…”
“清汤锅底…微辣…嫩牛肉…毛肚…黄喉…鸭血…青菜…脑花…多放…香菜…”
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柳清漪:“……”
石磊:“……”
两名戒律堂执事:“???”
点外卖?
清汤锅底?微辣?嫩牛肉?毛肚?黄喉?鸭血?青菜?脑花?多放香菜???
在戒律堂执事奉长老之命前来押解、指控他们残害同门、气氛肃杀到极点的时刻?
这个重伤垂死、刚刚苏醒的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刚才紧绷肃杀的气氛!
柳清漪脸上的怒意和决绝僵住了,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错愕、茫然、以及一种“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的荒谬感。她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病床,确认天铭是不是因为伤势过重又陷入了谵妄。
石磊周身那冲霄的煞气和寂灭剑意,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沙雕到极点的发言,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不自然的凝滞!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种叫做“无语”的情绪,清晰地浮现在眼底。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力道都松了几分。
两名戒律堂执事更是彻底懵了!他们执行过无数任务,见过垂死挣扎的,见过痛哭流涕的,见过桀骜不驯的,甚至见过当场自爆的!但从来没见过在这种场合、这种指控下,一脸虚弱、一本正经地询问戒律堂能不能点外卖、还报出一长串火锅菜单的!
这巨大的反差和荒诞感,让两名训练有素、心硬如铁的执事都出现了瞬间的思维空白!为首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厉声呵斥,但看着天铭那苍白虚弱、眼神却异常“诚恳”(或者说饿得发绿?)的脸,那句“放肆”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憋得脸色有些发青。
病房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天铭那因为饥饿(或者纯粹是馋?)而显得格外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咳…” 为首的执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行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滑稽感,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肃杀却不自觉地弱了几分:“戒律堂乃肃穆之地,岂容……”
“肃穆之地…也要吃饭啊…” 天铭打断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理首气壮的委屈,“我…我流了好多血…医生说我严重贫血…需要食补…火锅…补气血…老祖宗说的…食补大于药补…你们戒律堂…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吧?饿死嫌疑人…算谁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挤出一点“我很无辜我很虚弱我很需要火锅”的可怜巴巴的表情,配合着他那张惨白的脸,效果…竟然出奇地有说服力?
柳清漪看着天铭那“精湛”的演技,嘴角极其隐蔽地抽搐了一下。她太了解这小子了!这绝对不是单纯的饿疯了或者脑子坏了!这家伙…是在用他独有的、沙雕到离谱的方式,搅浑水!打破对方营造的绝对肃杀和高压氛围!
石磊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周身的煞气彻底收敛,重新变回沉默的石像,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奈。
为首的执事彻底被噎住了。他看着天铭那副“我快饿死了你们戒律堂要负责”的虚弱样子,再想想对方“严重贫血需要食补”的理由(虽然荒谬但似乎…有点道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难道真要在这里和一个重伤员辩论火锅的合法性?难道真要因为“不准点外卖”而在这里僵持甚至动手?那传出去,戒律堂威严何在?长老的命令又如何执行?
他身后的另一名执事,嘴角也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拼命忍住某种不合时宜的情绪。
就在这尴尬而诡异的僵持中,柳清漪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两位执事,我师弟伤势未稳,意识时清时昏,所言或有谵妄。但戒律堂传唤,我等自当配合。不过,天铭此状,确实无法经受舟车劳顿和质询压力。若强行挪动,恐有性命之忧!届时,戒律堂怕是难辞其咎!”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为首执事:“不如这样,我柳清漪与石磊,此刻便随你们前往戒律堂,接受长老质询!是非曲首,自有公论!至于天铭,待他伤势稍稳,意识清醒,戒律堂随时可派人前来问话!若戒律堂不放心,可派人驻守病房!如何?”
柳清漪这番话,有理有据,刚柔并济。既表明了配合的态度,又强调了天铭的危险状况,更给出了可行的折中方案(派人驻守),将皮球踢了回去,同时堵死了对方强行带人的理由。
为首的执事脸色变幻不定。他看了看病床上又开始“虚弱”地念叨着“脑花…香菜…”的天铭,又看了看一脸冷静但眼神坚决的柳清漪,再看了看旁边沉默如山、但气息重新变得深不可测的石磊。
强行带走天铭?石磊那煞星绝对会拼命!后果难料!而且天铭这状态,死在半路或质询中,责任确实巨大!留下?柳清漪的方案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
最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人:“哼!伶牙俐齿!便依你所言!柳清漪,石磊,即刻随我前往戒律堂!天铭暂留此处,由我戒律堂弟子看守!待其伤势稳定,再行传唤!”
他手一挥,对身后那名执事道:“王执事,你留下看守!若有异动,即刻上报!”
“是!” 那名王姓执事应声,面无表情地走到病房角落站定,如同另一尊冰冷的石雕。
为首的执事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柳清漪和石磊对视一眼。柳清漪眼中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对天铭低声道:“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等我们回来。”
石磊则只是深深地看了天铭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东西——有关切,有警告(别再搞幺蛾子),也有一种无声的承诺。
两人不再停留,跟着那名执事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只剩下天铭、角落里的王执事,以及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天铭缓缓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番“表演”,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力气。胸口残片的搏动似乎都加快了一丝。
他轻轻摸了摸胸口那嵌入的、温热的金属片,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疲惫和狡黠的弧度。
“火锅…脑花…得加钱…” 他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意识再次沉入了黑暗。
角落里,如同石雕般站立的王执事,眼角的余光扫过病床上再次昏睡过去的天铭,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孔上,极其罕见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