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轧钢厂新建的实验车间外，彩旗招展。
杨富贵负责的镍基催化剂中试项目，今天正式启动大规模连续性实验。
这关系到轧钢厂能否在新材料领域弯道超车。
厂领导悉数到场，连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厂长都拄着拐杖来了。
刘工穿着崭新的白大褂，额头上却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反复检查着设备参数，嘴里念念有词。
杨富贵则显得从容许多。
他拍了拍刘工的肩膀。
“刘哥，放轻松，我们准备得够充分了。”
“我知道，可这毕竟是第一次，万一……”刘工还是有些紧张。
人群中，许大茂穿着放映员的蓝色工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眼神时不时瞟向那台核心反应釜。
没人注意到，他悄悄对人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维修工小李使了个眼色。
小李微微点头，脸色有些发白，很快又低下了头。
杨富贵目光扫过人群，恰好与许大茂阴冷的视线对上。
许大茂立刻错开目光，装作西处看风景。
杨富贵心中一动。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浮现。
他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随着厂长一声令下，实验正式开始。
各种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依次亮起。
设备发出平稳的嗡鸣声。
初始阶段一切顺利。
刘工脸上的紧张也渐渐褪去，露出了笑容。
“富贵，看来我们的方案非常成功。”
杨富贵点点头，但那股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许大茂。
许大茂正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仿佛对实验毫不关心。
越是这样，杨富贵越觉得不对劲。
就在实验进行到关键的加压升温阶段时。
杨富贵脑中猛地闪过一连串模糊却惊心动魄的画面。
维修工小李。
鬼鬼祟祟地在三号反应釜的泄压阀上动了手脚。
一个细小的金属屑卡在阀门关键位置。
画面最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
还有刺耳的爆炸声。
杨富贵浑身一震，脸色瞬间煞白。
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猛地看向控制面板。
三号反应釜的压力表指针，正在以一个不正常的缓慢速度攀升。
而温度，却在急剧升高。
“不对！”
杨富贵大吼一声。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实验车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刘工愕然地看向他。
“小杨，怎么了？”
“三号反应釜泄压阀有问题！”
杨富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立刻停止升温，手动泄压！”
刘工愣住了。
“不可能啊，我们检查过好几遍了。”
他看向仪表盘，脸色也开始变了。
“压力确实有点……不，是很不对劲！”
“快！”
杨富贵己经等不及了。
他一个箭步冲向三号反应釜。
那股预知中的灼热感仿佛己经扑面而来。
“小杨，危险！”刘工惊呼。
厂领导们也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问题了？”
许大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随即又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哎呀，这可别出事啊，杨技术员。”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
杨富贵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凭借着预知画面中的记忆，迅速找到了那个被动过手脚的泄压阀。
阀门滚烫。
他顾不得许多，从旁边工具架上抓起一把扳手。
狠狠地砸向阀门连接处。
“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阀门纹丝不动。
小李那个兔崽子，下手可真狠。
杨富贵咬紧牙关。
他能感觉到反应釜内部的压力正在逼近临界点。
再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次举起扳手。
用尽全身力气。
“给老子开！”
“咔嚓！”
一声细微的断裂声。
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流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泄压阀喷涌而出。
杨富贵被气浪推得后退了几步。
手臂被高温蒸汽擦过，火辣辣地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死死盯着压力表。
指针开始缓缓回落。
危机，暂时解除了。
整个车间的人都惊魂未定。
刘工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扶住杨富贵。
“小杨，你怎么样？！”
他看到杨富贵手臂上迅速泛起的红肿，倒吸一口凉气。
杨富贵摆摆手。
“我没事。”
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人群中的维修工小李。
小李早己面无人色。
浑身抖得像筛糠。
在杨富贵逼人的注视下，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此地无银三百两。
厂领导们脸色铁青。
“把他给我控制起来！”保卫科的人立刻上前。
许大茂心中暗叫不妙。
他没想到杨富贵竟然能未卜先知一般，在最后关头化解危机。
更没想到小李这么不中用，一下就露馅了。
他悄悄向后挪动，试图混入人群溜走。
杨富贵却一首用眼角余光锁定着他。
“许大茂。”
杨富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角落。
许大茂身形一僵。
他强作镇定地转过身。
“杨技术员，你叫我？”
“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杨富贵一步步向他走去。
周围的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大茂额头也开始冒汗。
“杨技术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杨富贵冷笑一声。
“小李，你告诉大家，是谁让你在泄压阀上动手脚的？”
他的声音转向的小李。
小李浑身一哆嗦，抬头看了一眼许大茂。
许大茂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威胁。
小李立刻又低下头，牙齿打颤。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手滑……”
“手滑？”杨富贵走到小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手滑能把金属屑精准地卡进阀芯？”
“手滑能让泄压阀在关键时刻彻底失灵？”
“我看你是脑子滑了吧！”
杨富贵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小李再也撑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说，我说！”
他指着许大茂，声音带着哭腔。
“是许大茂！是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这么干的！”
“他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五十！”
“他还说，只是让实验出点小故障，耽误一下进度，不会有危险的！”
“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啊！呜呜呜……”
哗！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大茂身上。
震惊，愤怒，鄙夷。
许大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小李破口大骂。
“你他妈血口喷人！”
“我什么时候找过你？我都不认识你！”
老厂长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许大茂！你……你太无法无天了！”
“这是蓄意破坏！是犯罪！”
许大茂还想狡辩。
“厂长，您别听他胡说，这是诬陷！杨富贵跟他串通好了诬陷我！”
杨富贵摇了摇头。
“许大茂，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嘴硬？”
他转向保卫科的人。
“把他给我抓起来，好好审审！”
“另外，去搜查他的办公室和家里，看看那另外五十块钱准备好了没有。”
许大茂彻底慌了。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冤枉的！”
他试图反抗，但很快被两个保卫科的壮汉制服。
看着许大茂被押走时怨毒的眼神。
杨富贵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许大茂这种人，不把他彻底踩死，他总会像毒蛇一样伺机反扑。
刘工走过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杨富贵的肩膀。
“富贵，今天多亏了你，不然……”
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杨富贵微微一笑。
“厂里的财产，大家的安危，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看了一眼那台化险为夷的反应釜。
这次的预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甚至连小李塞金属屑的动作细节都历历在目。
这种能力，在生死关头，似乎又提升了。
是福是祸？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许大茂的这次破坏，虽然阴险。
却也给他提了个醒。
轧钢厂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暗流涌动之下，不知道还潜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而许大茂留下的烂摊子，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风，似乎真的停不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