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秦雅芝压抑的啜泣。
苏正宏疲惫地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看向沙发上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女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愧疚?解释?道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晚晚…”秦雅芝抹着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试图靠近,“妈妈…妈妈对不起你…我们都被她骗了…让你受委屈了…”
苏晨也艰难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和难堪,声音干涩:“晚晚…哥…哥错了…哥就是个蠢货!被她耍得团团转!你…你打我吧!骂我吧!”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悔恨、弥补的急切,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像一群终于发现错把鱼目当珍珠、弄丢了真正珍宝的人,急于挽回。
我看着他们。
看着父亲强撑的威严下掩饰不住的懊悔,看着母亲哭红的眼睛里真切的愧疚,看着哥哥那桀骜不驯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笨拙的歉意。
曾经,苏晚晚的灵魂深处,是多么渴望这样的目光,这样的道歉,这样的认同。
为了得到他们一丝一毫的肯定,她可以压抑脾气,可以试图解释,可以委屈求全,哪怕换来的是更深的误解和伤害,她也像扑火的飞蛾,一次次尝试。
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经历过法庭生死、洞悉人性幽暗的法官灵魂。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没有一丝过去的暴躁和急切。属于苏晚晚的、那件昂贵的丝绒居家服,此刻穿在我身上,竟透出一种沉静的疏离感。
“委屈?”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谈不上。”
“看清一个人,认清一些事,代价虽大,但值得。”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过去的,就过去了。道歉也好,弥补也罢,都不必了。”
“晚晚!你说什么傻话!”秦雅芝急了,上前想拉住我的手,“这里是你的家!爸爸妈妈哥哥都知道错了!以后我们一定加倍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苏正宏也沉声道:“晚晚,爸爸知道这次让你受了大委屈。你放心,那二十万,爸爸一定连本带利追回来!以后,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试图用物质和承诺来填补那道看不见的裂痕。
苏晨更是急切:“对!晚晚,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以后哥什么都信你!谁敢再说你一句不好,哥第一个揍死他!”
补偿?承诺?物质?迟来的信任?
我轻轻拂开了秦雅芝伸过来的手,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不必了。”我首视着他们,眼神清澈而坚定,那里面没有怨恨,没有委屈,也没有期待,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泊,映照着他们急切而慌乱的身影。
“我长大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靠伪装得来的爱,本法官不稀罕。” 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身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靠委屈求来的认同,本法官嫌脏。”
“苏晚晚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补偿来定义。更不需要在虚假的亲情泡沫里寻求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