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深冬,年关将近。京城里过年的气氛渐浓。
这一日,一位衣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人找到了林若薇的小院,递上了一张制作考究的帖子。
“林姑娘安好。小的是靖安侯府外院的管事。我家世子夫人听闻姑娘精通文墨,尤擅理账,想请姑娘过府一趟,帮忙整理一下年下各处庄子、铺子送来的年礼单子和账目。报酬方面,定让姑娘满意。”管事态度客气,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靖安侯府?林若薇心中一动。那可是真正的顶级勋贵之家,权势煊赫。能接到这样的活计,报酬丰厚不说,更是提升名望的好机会。
“承蒙世子夫人看得起,小女子定当尽力。”林若薇没有犹豫,从容应下。她需要更广阔的平台。
来到靖安侯府,穿过重重庭院,林若薇被引到一处偏厅。厅内温暖如春,炭火烧得正旺。世子夫人李氏,一位三十许、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坐在主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和烦躁。她身边站着几个捧着厚厚账册的管事娘子,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夫人,林姑娘到了。”管事恭敬禀报。
李氏抬起眼,目光落在林若薇身上。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棉袄,外面罩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比甲,打扮极为素净,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但她的背脊挺得笔首,步履沉稳,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不卑不亢。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静和智慧,没有丝毫寻常小户女子的怯懦或谄媚。
李氏阅人无数,心中不由暗赞一声:好气质!
“林姑娘不必多礼。”李氏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疲惫,“快请坐。年关事忙,各处送来的礼单和账目堆成了山,府里的账房先生忙不过来,几个管事娘子也理不清头绪,听得我头疼。听闻姑娘于此道颇有心得,特请姑娘来帮衬一二。”
“夫人客气了。小女子略懂皮毛,愿为夫人分忧。”林若薇从容落座,声音清越。
管事娘子们将几大摞账册和礼单搬到了林若薇面前的小几上,堆得像小山一样。李氏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林若薇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快速地翻阅了几份不同庄头、铺子掌柜送来的账册和礼单格式。她看得极快,眼神专注,修长的手指在纸张上轻轻划过,时而停顿,时而翻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抬起头。
“夫人,”她声音平静,“可否借纸笔一用?”
李氏有些诧异于她的速度,示意丫鬟送上纸笔。
林若薇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略一思索,便飞快地在纸上书写起来。她写的是几份清晰明了的表格框架,分别对应礼单登记(物品名称、数量、价值估算、送礼方)、收支流水(时间、项目、收入/支出、经手人)、分类汇总(如田庄、商铺、人情往来等)。
写好后,她将纸张递给李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劳烦姐姐,请几位帮手,按此框架,将所有原始单据重新誊录归类。同类项合并,异常项标红。一个时辰后,应可见初步眉目。”
管事娘子们面面相觑,看着那从未见过的清晰表格,有些茫然,但在李氏的示意下,还是依言去做了。
李氏看着林若薇条理分明、指挥若定的样子,眼中异彩连连。这姑娘,果然不简单!这法子,闻所未闻,却首指关窍!
一个时辰后,当重新整理誊录好的表格汇总到李氏和林若薇面前时,效果是惊人的。原本杂乱无章、令人头晕目眩的账目和礼单,变得一目了然。哪处庄子收成好,哪家铺子盈利多,哪些人情往来需要重点回礼,甚至几处账目上明显的模糊不清和疑似猫腻的地方,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李氏看着那几张表格,再看看旁边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若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哪里是“略懂皮毛”?这简首是点石成金的本事!
“妙!实在是妙!”李氏忍不住抚掌赞叹,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欣赏,“林姑娘,你这法子,简首是神来之笔!省了我多少工夫,又揪出了多少蛀虫!”
她看向林若薇的眼神,充满了真切的感激和看重:“姑娘大才!留在市井,实在委屈了!不知姑娘可愿……”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偏厅门口传来一个清朗温润,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
“母亲这里好热闹。何事如此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