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你再不起床，上学就要迟到了！”
熟悉的女声穿透了浑噩的梦境。
沈轩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酒吧里晃动刺眼的霓虹灯。
也不是富婆别墅里那张能躺下五个人的丝绒大床。
而是一片柔和的晨光，透过印着蓝色碎花的窗帘，洒在泛黄的墙壁上。
墙上贴着一张己经褪色的NBA球星海报。
旁边的书桌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复习资料和试卷。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几个大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这里是……他的卧室。
沈轩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掌骨节分明，皮肤紧致。
没有一丝因常年饮酒而浮现的虚肿。
更没有为了讨好富婆而精心修剪过的油滑。
这是一双属于少年的手，充满了最原始的力量感。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床，踉跄着扑到衣柜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黑发蓬松，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脸颊的线条清晰硬朗，下颌线干净利落。
虽然略显青涩，却透着一股未经世事打磨的少年英气。
这就是他。
十九岁的沈轩。
他真的重生了。
一股狂喜瞬间冲垮了理智，首冲天灵盖。
沈轩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镜中那张年轻到过分的脸。
感受着皮肤下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他还活着。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汹涌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在脑海浮现。
前世的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高考前夕，他满心欢喜地去找初恋女友尹如梦，想给她一个惊喜。
却撞见她和校篮球队长在学校后巷的角落里拥吻。
“沈轩？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备胎罢了。”
这句话像最锋利的刀子，将他所有的天真与爱恋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巨大的打击让他心灰意冷，无心高考。
然而，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一个星期后，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闯入家中。
他们是来报复的。
只因为他名义上的姐姐，苏在在的父亲是一名因公牺牲的缉毒警察。
而善良的父母，不忍看战友的孤女无人照料，便将她收养。
那一天，家里的木门被蛮力踹开，木屑飞溅。
母亲柳萍的尖叫声被硬生生堵住。
父亲沈国强的怒吼和反抗，最终也归于沉寂。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身体一点点变冷。
那刺目的红色，成了他之后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无法摆脱的炼狱。
父母双亡，高考错过。
他的人生，从那一刻起，便彻底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渊薮。
为了活下去，为了给父母报仇，他放弃了所有尊严。
凭借着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在酒吧里当起了男模。
他周旋于各色富婆之间，用身体和廉价的甜言蜜语换取金钱与资源。
最终，他成功傍上了一位人脉通天的富婆。
实现了所谓的财富自由。
也借她的手，让那些毒贩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他的人生，也彻底烂掉了。
当他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富婆的丈夫却带着人找上门。
将他所有的丑事都公之于众。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他像一条丧家之犬，最终在一个暴雨天，被失控的卡车撞飞。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依旧是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将他彻底吞噬。
沈轩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血腥痛苦的记忆压下去。
他拿起书桌上那台老旧的按键手机。
翻开信息记录，最后一条赫然是他昨天晚上十一点多发给尹如梦的。
“晚安，明天见。”
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复。
沈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前世的自己，真是蠢得可怜。
竟把这么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当成心头的白月光，当成唯一的宝。
真是瞎了眼。
“沈轩！你到底听见没有！再不出来，早饭就凉了！”
门外，母亲柳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充满了熟悉的关切。
沈轩的心脏狠狠一抽。
是妈妈的声音。
不是幻觉。
他猛地拉开房门，只见母亲正系着围裙。
手里还拿着锅铲，眉头微蹙地看着他。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叫了半天……”
柳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打断了。
沈轩用力抱住母亲。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带着淡淡的油烟气息，真实得让他想哭。
“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好久没见你了。”
柳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说什么胡话呢？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
“你这孩子，睡糊涂了还是发神经了？”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赶紧去洗脸刷牙，出来吃饭。”
柳萍嘴上骂着，眼底却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沈轩缓缓松开手，幸福地看着母亲的脸。
他笑着点了点头。
“好。”
柳萍转身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念叨。
“你爸单位有急事，一早就走了。”
“在在也是，天不亮就去看书了。”
“早饭都没在家里吃，说是要去学校的路上解决。”
苏在在。
听到这个名字，沈轩的动作微微一顿。
前世，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他觉得，如果不是父母收养了她，自己就不会家破人亡。
所以他对她极尽冷漠，甚至恶语相向。
用尽一切办法排挤她，视她为带来厄运的扫把星。
可现在，经历了地狱般的人生后，沈轩才幡然醒悟。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
她和他一样，都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
她的父亲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牺牲。
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己经够可怜了。
自己却把仇恨的矛头对准了一个同样无辜的女孩。
前世的自己，何其混账。
沈轩的眼底闪过浓浓的愧疚。
他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那么这一世，他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要保护好父母。
他也要……保护好那个被他亏欠了太多的女孩。
洗漱完毕，沈轩坐到餐桌前。
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一碟金黄的炒鸡蛋。
还有两根刚出锅的油条。
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柳萍将一小碟咸菜推到他面前。
“快吃吧，看你这几天复习得人都瘦了。”
她又忍不住提起。
“你看看人家在在，这次三模又考了698分，稳稳的清北苗子。”
“你啊，就算考不上那么好的，也得加把劲。”
“争取上个一本，别让你爸跟我在外面丢人。”
在前世，听到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烦躁和嫉妒上。
可现在，沈轩只是平静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小米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暖意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
真好喝。
这是他十几年里，再也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知道了，妈。”
他抬起头，对着柳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会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