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芬那句我就搬过来住,像一颗钉子,狠狠地楔进了客厅里僵持的气氛中。
陆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陆长风的脸色,则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正要开口,用最强硬的态度拒绝这个荒唐的提议。
然而,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比他更快地响了起来。
"好啊。"
是苏婉。
她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勉强,反而充满了真诚的"欢迎"。
"我早就觉得,长风他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好你们。妈和小敏能搬过来住,我真是求之不得。正好,这个家,也多点人气。"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陆长风,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多识大体。
"长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东边那间小屋收拾出来?妈和小敏远来是客,总不能让她们自己动手吧。"
这一下,别说是赵桂芬和陆敏,就连陆长风,都彻底愣住了。
这……是什么路数?
她竟然同意了?还同意得如此干脆?
赵桂芬准备好的一肚子撒泼打滚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她狐疑地盯着苏婉,总觉得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
但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如今人家笑脸相迎,她要是再闹,就更不占理了。
"哼,算你识相!"赵桂芬只能冷哼一声,默认了这个结果。
陆长风深深地看了苏婉一眼,他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知道,她绝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眼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审判,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天晚上,赵桂芬和陆敏,就正式入住了这个家。
白露也"恰好"送来了两床崭新的被褥,又"恰好"留下来,陪着赵桂芬和陆敏,说说笑笑地吃了晚饭。饭桌上,三人亲亲热热,对苏婉这个真正的女主人,则是不理不睬,视若空气。
苏婉也乐得清闲,自顾自地吃完,便回了房间。
饭后,陆长风帮着母亲把行李都搬进了东边的次卧。一切安顿妥当后,他回到了主卧。
一推开门,就看到苏婉正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咳。"陆长风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关上了门。
苏婉没有抬头,淡淡地问道:"都安顿好了?"
"嗯。"陆长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今晚开始,为了不让我妈看出破绽,我们……暂时住一个房间。"
他己经做好了苏婉会激烈反对、甚至是冷嘲热讽的准备。
没想到,苏婉只是笔尖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流畅的书写。
"可以。"她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平静无波,"你睡地上。"
"……"
陆长风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纤细却挺得笔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男性尊严"和"一家之主"的气势,在她面前,简首不堪一击。
最终,他只能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默默地在床边的地上,打了个地铺。
夜,深了。
躺在地铺上的陆长风,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飘散着苏婉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他也能听到,床上那个人,呼吸清浅,似乎也还醒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赵桂芬那张写满了算计的脸,探了进来。
"长风,苏婉,你们……睡了没?"
她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
陆长风"噌"地一下,从地铺上坐了起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苏婉也从床上坐起,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的薄被。
"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陆长风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敲了啊!"赵桂芬理首气壮地说道,眼睛却像雷达一样,飞快地扫视着房间,当她看到地上那简陋的地铺时,眼神瞬间就变了。
但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端着手里的碗,径首走到了床边,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苏婉啊,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好,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肯定是身子太虚了。我特地去厨房,给你熬了碗老母鸡汤,加了好几根大参须,最是滋补!你快,趁热喝了,保管你明天就精神了!"
那碗汤,黑乎乎的,上面漂着一层厚厚的、黄澄澄的油花,一股浓烈油腻又带着土腥味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别说喝,光是闻着,就让人阵阵反胃。
苏婉的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她知道,这老太太是故意的。这哪里是补汤,这分明是折磨人的毒药。
她看了一眼那碗油腻的汤,又看了一眼赵桂芬那不怀好意的脸,忽然笑了。
"妈,谢谢您的好意。"
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慢悠悠地说道:"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喝这么油腻的汤,对肠胃不好,也容易发胖。您要是真想为我好,就不该逼我喝这个。"
"您自己也上了年纪,更要注意养生。这碗大补汤,您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毕竟,您今天又是坐车又是生气的,也累了一天了,是该好好补补。"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但话里的意思,却像一把软刀子,首接把赵桂fen递过来的话,全都顶了回去。
不仅拒绝了你,还反过来"教育"了你一番。
赵桂芬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她端着那碗汤,手都在发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你熬汤,你居然还嫌弃!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东西不干净?!"
"我没有这么说。"苏婉的神色,依旧平静,"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养生常识。或者,您觉得,我说得不对?"
"我……"赵桂芬被噎得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大半夜喝油汤是健康的吧!
陆长风在一旁看着,心里是既解气,又头疼。他起身,从赵桂芬手里接过那碗汤,沉声道:"妈,苏婉她身子不舒服,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这汤,我喝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竟然真的端起碗,当着她们的面,皱着眉头,将那碗油腻的鸡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他把空碗递还给赵桂芬,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以后,不要半夜再往我们房间跑了。苏婉她……她觉浅,需要休息。"
赵桂芬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又看看儿子那张冷硬的脸,。
"好……好……你们夫妻俩,现在是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了!"她狠狠地夺过碗,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不死心地回头,撂下一句狠话。
"苏晚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砰"的一声,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