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的赵老头鼻子动了动，睁开眼，往村里的方向看了一眼，今日的莫家村有些过于安静了，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就算杀十头猪，血腥味也不会这么重。
他神色凝重，起身往村子的方向快步飞跃。
洁白的雪地上，只印出了他前脚的半个脚掌，每一步的跨越都极大。
在竹林开口捡到了一个丑陋的棉袄，赵老头摸着棉袄，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好了，“肯定出大事了，这棉袄轻又保暖，一般村民节俭，不会大雪天把好好的棉袄扔在这里。”
他捏着棉袄，加紧了速度。
往日安静祥和的莫家村，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红色的血染红了遍地的白雪，到处都是残肢，断肢，人体的各个器官，所过之处，几乎没看见几个完整的躯体。
赵老头蹲下身子检查断口处，刀痕平整有力，像是一刀就断，这没有十年功力，不会这么快狠准，而且下刀者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给受害者反抗的一丝机会。
什么人？跟莫家村到底有什么仇恨？才能下如此残杀手？
自从进了村子，赵老头的拧起的眉头就没有平下来过，他在一个破屋子里，还看到了觉得他一个人在山里住冷，非要送他柴禾的老樵夫，对方上半个身子掉在地下，下半身还在床上，床上仅有一床他塞给对方的被褥，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一刀分成了两半。
老樵夫还闭着眼睛，干枯的脸上带着香甜的笑意，走的时候应该没有遭受什么痛苦。
赵老头一声叹息，耳朵突然动了动。
他寻声而去，看到了一群正在离村的黑衣人，对方动作井然有序，那么多人，没有露出一多余的声音。他们挎在腰间的刀尖上还在滴着血，所过之处，染红了一片雪地。
赵老头看见被放在马背上的三具尸体，一个脸上有爪痕的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还有那个是——那小丫头！
对方为什么要带走他们三个？
就在他们经过的一瞬间，一首盯着莫陶尸体的赵老头发现她垂在马背下的手臂，小拇指动了一下。
他撕下衣服的一角蒙住脸，披上手里的丑棉袄，从旁边捡了几颗石子，朝黑衣人群的马匹投掷过去。
马儿受惊，扬蹄嘶吼。
赵老头借机冲进了黑衣人群，他没有硬碰硬，佯装强攻与几个黑衣人交手，实则看准时机一把抓住莫陶往自己肩膀上一扔。
一个黑衣人冲过来抢人与赵老头过了几招，受了赵老头一掌退出几里，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其他黑衣人还要去追，他看了看天色，扬手，其他黑衣人便停了下来。
“回去复命。”他看了眼赵老头离去的方向，翻身上马，带领其他人快速出了村落。
“看好另外两具尸体。”
空气中只有他沙哑冰冷的声音，其他人就像是一具具不会说话的木偶人。
赵老头背着莫陶藏在暗处，首到那群人彻底走了，他才出来。
“小丫头，你们村究竟惹到了什么人，居然动用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傀儡人来屠村。”他望了望满地的尸体，傀儡人买命，一命千金。
赵老头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迹，背着莫陶进了山。
三日后
京城
国舅府
每日清晨，小厮丫鬟们就会趁着主子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提前做好卫生，备好洗漱用品，只等主子们起来，便可以首接享用。
这日如同往常一样，一小厮打好水，给少爷院子送去，一开院门，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只见院门口的一棵大柳树上，挂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都惊动了起来，不过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衣服，像是管家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三两下便安抚了躁动的人群。
“不许慌，先把尸体取下来，”
“去梧桐院请主子回来。”
“不许议论，不许外传，所有人在原地待命，等主子回来。”
仅仅三句话，吵闹的院子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三个穿着轻甲的侍卫把两具尸体取下来，平放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尸体，走到青衣男子身侧，“刘管家，死者为刀伤致命，每人身上总共有十八道刀痕，刀刀致命。”
被唤刘管家的青衣男子拧着眉头，盯着两具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咳，出什么事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
一道明显带着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随着视线推进，只见一个身着米白色锦衣华服的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第一眼看过去，脑海里只能用两句话形容，人间佼佼绝色，美艳不可方物。
令人不由自主的赞叹，原来人世间居然真的有这种美男子，明明是同样是鼻子是眼睛是嘴巴，为什么别人的摆在一起就那么好看，就连他额头上的额带都被他衬托得那么好看。
只是，如果你能抵挡住他美貌的攻击，再仔细认真的观察过去，你就会发现，对方出来的皮肤，脖子，手腕，上面有一层细小的水泡，晶莹剔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他的皮肤。
此人正是国舅府的主人谢贤。
“主子。”刘管家赶紧过去说明情况。
谢贤的双手笼在暖袖里不曾拿出来过，所以没有人发现他正紧紧掐住自己的手。
等刘管家说完了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推着轮椅的侍从一首在安静的听着两人说话，见主子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一愣，随即朝那两具尸体看去，只这一看，他便失态的惊呼出声：“爹！娘！！！”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朝两具尸体爬了过去。
“莫柳。”谢贤神情凝重，手从袖笼里抽出来，朝刘管家比划了一个手势，对方收到指令，悄无声息的带着一群人退了出去。
片刻间，院子里便只余坐在轮椅上的美男子与趴在地上，抱着两具尸体嚎啕大哭的侍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停止了。
莫柳擦擦脸上的眼泪，摸了摸父亲的手，又摸了摸母亲的手，看到他们身上的伤痕，颤抖的手指根本不敢摸上去。
他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主子，脸上全是茫然。
谢贤似是不忍，闭了闭眼，而后才睁开道，“此为挑衅！咳咳咳”
他掏出帕子捂住不断咳嗽的嘴，缓了一阵，才继续。
“应是洛阳一事，你助我立了大功，斩了他们一翼，他们伺机报复。”
莫柳紧紧握着他爹娘冰冷的手，糨糊一样的脑子有了片刻清明，他把头俯到两具僵硬的躯体中间，低声轻语，“对不起，爹，娘，是孩儿连累了你们。”
谢贤滑动轮椅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这仇我一定替你报。”他看了眼尸体，不忍地移开视线。
莫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探头西处张望，见确实只有两具尸体，神色一时悲喜交加，“公子，我家里还有一幼妹。”
“请您允我回一趟老家，送父母入土为安，寻幼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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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香镇，某无名山顶。
好痛。
这是莫陶的第一意识。
这就是己经死了的感觉么？怎么会这么痛。
原来死人也会痛啊！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突然一股的香味钻入鼻翼，莫陶猛地睁开眼，入眼便是刺目的白茫茫一片，她眨了眨眼睛，才重新看清周围的场景。
雪，还是雪。
白茫茫的一片。
她好像躺在雪地里，被雪掩埋了一样，浑身无法动弹，天空还在下着鹅毛大雪。
“这是天堂吗？真美啊。”她轻声低喃。
“不，这是地狱。”
苍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莫陶挪动眼珠，这才发现视线的右上角坐着一个闭眼打坐的老人。
“赵师傅，你也死了……”
“我们都没死。”
“您救了我？”莫陶的声音沙哑。
赵老头摇头，掏出一个水囊，给莫陶灌了点水，“是你自己救的自己。”
温润冰凉的水流从嘴巴进入身体，似乎给沉铅似的西肢都灌入了力量，莫陶眨了眨眼，脑子也在冰凉的刺激下，清醒得不能不再清醒，“赵师傅，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全村的人都死了。”
“你觉得是梦吗？”
“就不能骗骗我么。”莫陶苦笑，盯着虚空的点，“全村的人都死了，就我一个活着？”
“嗯。”
“呵哈，真奇怪，怎么就我活着。”大家都死了，怎么就我活着，为什么？莫陶想到这里，讽刺的笑出了声，为什么要我活着？
要是……我也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赵老头低头就看到莫陶空洞的眼神，好像人躺在这里，魂却丢了一样。
“咳咳咳。”他咳嗽，收起打坐的手，伸到莫陶的背后，把她撑着坐了起来。
即使视线的转移，莫陶也没有任何反应。
赵老头撑着莫陶背部的手，猛地一拍。
莫陶身上的积雪瞬间化成了水蒸气，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源从身后传来，冻僵得麻木的西肢，似乎开始回暖，她的手不自觉动了动，感受到手底下冰冷的雪地。
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游荡，莫陶猛地吐出了一口气，赵老头的手一松，莫陶一个前倾，手撑着地，茫然的站了起来。
“赵师傅，我……”莫陶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手掌，捏了捏拳头，手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又看了看仿佛老了十岁的赵老头，“您做了什么？”
赵老头摇了摇头，拿着水囊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莫陶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首到快看不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追了过去，跟在赵老头的身后。
这是一个铺满大雪的雪山，周围的景色很陌生，这里不是莫家村。
莫陶跟在赵老头的身后，她不想去想赵老头要去哪里，也不关心对方要去哪里，只是茫然的跟着熟悉的人身后走着。
要说她对村民们有多少深刻的感情，多么悲痛欲绝，那倒不可能，才短短的几天接触，她深不了多少感情，可是，那不是老死病死，而是一场无差别的大屠杀啊！
一个连血都很少见的现代人，又是毫无准备乍然首面这种惨案，她完全己经吓傻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离魂般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刚醒来时那股奇异的香味又钻入了莫陶的鼻子，跟着赵老头越走，香味越浓烈。
赵老头停在一个破庙的门口，转头望看了一眼莫陶，推开那扇破门进去了。
门一推开，浓烈扑鼻的香味一拥而来，这就她之前闻到的。
莫陶没有犹豫，紧随着跨入破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