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被狠狠掼开，陈富贵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土墙上，震得胸腔一阵闷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刀疤脸那淬毒般的眼神和麻子脸手中掂量着的短棍，如同附骨之蛆。
“哼！谅你这耗子洞里也榨不出二两油！”刀疤脸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刚才揪住的不是衣领，而是一块肮脏的抹布。他三角眼如毒蛇般在陈富贵脸上逡巡，最终定格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上。“三天！老子再给你最后三天！”他竖起三根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陈富贵鼻尖，“三天后，太阳落山前，五十两银子，连本带利，一文钱都不能少！要是见不到钱……”他狞笑一声，目光阴冷地扫过陈富贵的胳膊，“老子亲自来取‘东西’！走！”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两个手下如同三股裹挟着血腥气的黑旋风，转身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扬长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屋死寂和更加浓郁的恐惧。
陈富贵靠着冰冷的土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三天！五十两银子！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悬在头顶。
他猛地推开墙壁，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开始在狭小、昏暗的破屋里疯狂翻找。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原身再烂，总该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吧？哪怕一枚铜钱！
他掀开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下面只有冰冷潮湿的泥地。他冲到角落里一个歪斜的破木柜前——那是屋里唯一能称得上家具的东西。柜门早己不翼而飞，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块破布和几只饿死风干的蟑螂尸体。他不死心，手指在柜子内壁和角落缝隙里疯狂抠挖，指甲缝里塞满了陈年的污垢和朽木碎屑，却连一丝金属的冰凉触感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向上攀升。
他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目光扫过西周：漏雨的屋顶、透风的土墙、肮脏的泥地、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干草堆……这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全部资产”。价值？负无穷大。
“冷静…陈铭，冷静！”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找回一丝理智。“想想办法！现代的知识……对！知识就是力量！”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火星。
火器！如果能造出一把简易火枪……不行！硝石、硫磺、木炭，比例、提纯、枪管……在这个连铁钉都稀罕的地方，简首是天方夜谭。
玻璃！琉璃在古代可是奢侈品！沙子、纯碱、高温……纯碱是什么？天然碱矿在哪里？高温窑炉怎么建？他脑子里只有模糊的化学式，具体操作细节一片空白。
肥皂？香皂？胰子？油脂、碱液……碱液怎么搞？草木灰水？浓度多少？皂化反应温度？他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
一个个在现代社会可以轻易获取信息并转化为生产力的想法，在眼前这极端原始、匮乏的环境中，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如同空中楼阁。巨大的知识鸿沟和物质鸿沟，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是饥饿在疯狂抗议。他这才想起，从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
他挣扎着爬起来，目光落在门边一个落满灰尘的破陶罐上。那是原身用来……盛水的？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一股更加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罐底只有一小块干硬发黑、长着可疑绿毛的饼状物，看样子放了不知多久。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食物？
极度的饥饿最终还是压倒了恶心和恐惧。他颤抖着手，掰下最小的一块，闭着眼塞进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尘土、腐败油脂和霉变的苦涩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刺激得他眼泪首流，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他强行咽了下去，如同吞下一块烧红的木炭。
他死死攥着那块发霉的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天！五十两银子！饥饿！死亡威胁！
破屋外，不知哪家传来隐约的、充满烟火气的饭菜香味，飘进这间弥漫着绝望的陋室，形成刺耳的嘲讽。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陈富贵”的怯懦和绝望被强行碾碎，属于“陈铭”的、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光芒重新点燃。他必须出去！必须看看这个该死的世界，找到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