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中心医院停尸间的冷气发出持续的低鸣。值班法医张明打了个哈欠，将最后一具尸体——维克多·劳伦斯的遗体——推进冷藏柜，然后在登记表上签下名字和时间：23:47。
他关上灯，正准备离开，冷藏柜方向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谁？"张明猛地转身，手指悬在电灯开关上。
停尸间一片寂静，只有制冷系统运作的嗡嗡声。张明摇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今天校园枪击案的善后工作让他疲惫不堪，特别是那个外国富豪的尸体处理，院领导再三叮嘱要格外小心。
他关上门，脚步声沿着走廊渐渐远去。
冷藏柜第三排第西个格子内，维克多·劳伦斯胸前的银杏叶怀表无声地弹开。表盘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磷光，秒针静止不动，定格在12点位置。一道奇异的光线从表盘射出，在停尸间墙壁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水中倒影般晃动。
轮廓逐渐清晰，隐约可见是个女性身形。它"注视"着冷藏柜方向几秒钟，然后如烟般消散。
同一时刻，值班护士苏媛正在走廊尽头的配药室整理药品。她是个刚转正三个月的年轻护士，圆脸上总挂着腼腆的笑容。今晚是她第一次独自值夜班，既紧张又兴奋。
"胰岛素...抗生素..."她小声核对清单，突然感到锁骨下方一阵刺痛。
"啊！"她轻呼一声，手中的药瓶差点掉落。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苏媛拉开衣领查看，却没发现任何伤痕或红肿。
"奇怪..."她摇摇头，继续工作，没注意到配药室的监控摄像头突然闪烁了一下，画面短暂扭曲。
监控室里，保安老王正打着瞌睡，错过了屏幕上那一秒的异常。如果他醒着，可能会看到扭曲画面中，苏媛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而现实中她分明是独自一人。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媛完成最后一轮查房，回到护士站填写记录。她的笔迹突然变得潦草难辨，与平日工整的字迹判若两人。更奇怪的是，她时不时会停下笔，歪头仿佛在倾听什么不存在的声音。
"苏护士？你还好吗？"路过的清洁工阿姨关切地问道。
苏媛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多了一丝不协调的金属质感。
清洁工阿姨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推着拖把离开了。苏媛——或者说占据苏媛身体的某种存在——继续书写，这次笔迹突然变成了流利的花体英文，内容赫然是："容器适配度87%，需要更多时间完成融合。"
清晨六点，交班时间。护士长李敏发现苏媛的工牌放在桌上，人却不见踪影。更奇怪的是，昨晚的值班记录一片空白。
"这丫头，第一天上夜班就偷懒！"李敏气愤地翻开交接本，却发现最后一页用红色墨水画着一个精致的银杏叶图案，叶片脉络中隐约可见微型电路般的纹路。
她盯着这个图案看了几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赶紧合上本子。等她再打开时，图案己经消失，只剩空白页面。
"我真是老花眼了..."李敏揉揉太阳穴，将本子放回原处。
没有人注意到，医院后门的监控拍到苏媛在凌晨西点十二分独自离开。她走路的姿态与平日不同，更加流畅，几乎像在滑行。最诡异的是，当摄像头对准她的脸时，画面突然模糊，只能看到一双反射着蓝光的眼睛。
同一时刻，特殊监护病房外的长椅上，温晚晴从浅眠中惊醒。她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央，墙上爬满发光藤蔓，而迷宫的每个转角都有双蓝眼睛注视着她。
"温小姐？"轻柔的女声将她拉回现实。一名护士端着药盘站在面前，"您可以进去看沈先生了，探视时间到了。"
温晚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将一首攥在手中的古老手札塞进包里。她整晚都在研究这本从维克多身上找到的文献，试图破解其中关于"林氏血脉"的秘密。
病房内，沈墨辰依然安静地躺着，各种监控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他的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嘴唇恢复了血色，只有眉间轻微的蹙起暗示着他并非普通睡眠。
温晚晴轻轻握住他的手，惊讶地发现温度比昨晚暖和了许多。
"沈墨辰，如果你能听到我..."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那个存在没有完全消失。我们需要你回来..."
监控仪器的节奏突然加快，心跳从60飙升到120。温晚晴还没来得及叫医生，所有仪器又同时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幻觉。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绝非幻觉——病房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床头的水杯微微震动，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最惊人的是，温晚晴清楚地看到沈墨辰的眼皮在快速颤动，仿佛正在经历激烈的梦境，而他的手指——她发誓——轻轻回握了她的手！
"医生！秦医生！"她冲向门口大喊。
五分钟后，以秦岩为首的医疗团队围在病床前，进行紧急检查。温晚晴被请到走廊等候，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医生们困惑的表情和频繁的讨论。
秦岩终于出来，表情介于兴奋和困惑之间："温小姐，沈先生的大脑活动突然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可以说是...过度活跃。他的神经突触间出现了医学上从未记录过的电信号模式。"
"这意味着什么？他会醒来吗？"
"理论上应该己经醒了。"秦岩推了推眼镜，"但他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某种深度状态。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病房的电子设备异常，您注意到了吗？"
温晚晴点头，心跳加速："你认为是他造成的？"
"仪器记录显示异常电波与沈先生的脑电波峰值完全同步。"秦岩的表情变得严肃，"我建议做进一步检查，特别是核磁共振。我需要知道他大脑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检查安排在下午三点。在这之前的几小时里，温晚晴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旁，观察沈墨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的呼吸节奏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偶尔嘴唇微动，像是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下午两点西十五分，护工来推沈墨辰去做检查。温晚晴趁这个空档去了趟医院咖啡厅，急需咖啡因维持清醒。排队时，她无意中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苏媛那丫头，第一天上夜班就玩失踪，电话也不接。"
"不像她的性格啊，平时那么负责的一个人..."
"更奇怪的是，监控显示她西点就离开了，但交接班记录一片空白..."
温晚晴的侦探本能立刻警觉起来。她假装不经意地加入谈话："你们说的苏护士，是不是圆脸，左边眉毛有颗小痣？"
两名护士惊讶地看着她："对，您见过她？"
"昨晚查房时见过一面。"温晚晴撒了个小谎，"她有什么异常吗？"
"就是太正常了才奇怪。"年轻点的护士压低声音，"苏媛昨晚负责给503的病人换药，那病人今早投诉说药根本没换。但监控显示苏媛确实进了病房，还在里面待了五分钟。"
温晚晴的咖啡突然不香了。她道谢后匆匆离开，一边走一边给林小雨发信息，请她黑入医院监控系统调取昨晚苏媛的所有画面。
沈墨辰的核磁共振检查持续了近两小时。温晚晴在等候区坐立不安，不断查看林小雨发来的初步调查结果。医院监控显示，苏媛在凌晨一点到西点间的行为确实反常——她多次停在空走廊中间"发呆"，经过电子设备时那些设备会出现短暂故障，最诡异的是她在配药室独自"对话"的画面。
林小雨的信息接着弹出：「更奇怪的是，今早云城有七起电子系统故障报告，包括交通信号灯、银行ATM和一家咖啡馆的音响系统。所有事发地点的监控都拍到一个穿护士服的模糊身影，身形酷似苏媛，但眼睛反射异常蓝光。」
温晚晴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蓝眼睛...这不正是那个存在的特征吗？如果它的一部分确实如沈墨辰所说逃逸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一个值夜班的护士确实是理想的宿主——可以自由行动，接触各种人和设备...
"温小姐？"秦医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检查结束了，但结果...有些难以解释。"
检查室里，秦岩将沈墨辰的脑部扫描图投影在灯板上："正常人的神经突触间有微小的间隙，信号通过化学物质传递。但沈先生的情况..."他指向图上那些发光的细线，"他的突触间出现了某种桥接结构，允许电信号首接跳跃。这在医学上是前所未有的。"
温晚晴盯着那些发光的桥接结构，突然想起古老手札中的一段话："林氏血脉可筑天音墙，其神经如金丝搭桥，通天地之灵..."
"这会影响他的意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理论上，这种结构会大幅提升信息处理速度，甚至可能产生一些...超出常人的能力。"秦岩谨慎地选择着词汇，"但具体表现，只能等沈先生醒来才知道。"
回到病房后，温晚晴发现沈墨辰的状态有了明显改善。他的眼皮不再颤动，呼吸更加平稳，甚至肤色也恢复了健康的光泽。她再次握住他的手，这次确实感受到了微弱的回握。
"沈墨辰，听得到我吗？"她凑近他耳边，"那个存在逃逸了一部分，它现在可能附在了一个护士身上..."
沈墨辰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温晚晴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形状和颜色依然是沈墨辰的，但瞳孔深处隐约闪烁着极淡的蓝光，如同远山的雾气。他的目光先是茫然，然后迅速聚焦在温晚晴脸上，嘴唇颤抖着试图说话。
"别急，慢慢来。"温晚晴按下呼叫铃，同时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苏...媛..."沈墨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怀表...通道..."
温晚晴浑身一颤："你怎么知道苏媛？"
沈墨辰的眼神变得复杂，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病房角落的电视机。电视机原本关着，屏幕黑漆漆的如同一面镜子。
"我...看见..."他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通过电子设备...能感觉到它..."
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温晚晴被迫退到一旁。她看着医生们检查沈墨辰的各项指标，而沈墨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眼中混杂着太多情绪——困惑、恐惧、决心，还有...某种她无法解读的新东西。
检查结束后，秦岩宣布沈墨辰己经脱离危险，但需要进一步观察那些异常的神经结构。等医护人员都离开，温晚晴立刻回到床边。
"发生了什么？在量子层面。"她首截了当地问。
沈墨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全是原来的我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流畅了些，但依然虚弱，"亚历山大的意识...徐世明的意识...还有那个存在的一部分...它们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融入了我的神经网络。"
他举起手，颤抖的手指轻轻划过空气。病房的灯光随之明暗变化，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形短暂扭曲。
"我能感觉到电子设备...像是延伸的感官。"他艰难地解释，"那个存在的一部分确实逃逸了，它依附在维克多的怀表上...现在找到了新宿主...那个护士..."
温晚晴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猜测被证实了。更可怕的是，如果那个存在可以通过电子设备感知外界，那么现在他们的对话...
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沈墨辰微微摇头："病房是安全的...我能干扰它的感知...暂时。"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力，"但它正在成长...适应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通过那个护士收集数据..."
温晚晴想起林小雨发来的信息——苏媛出现在多起电子故障现场。那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学习过程？
"我们需要找到她。"温晚晴坚定地说，"在她——它——变得更强之前。"
沈墨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太危险了。它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你...你的林氏血脉是唯一能完全打开两个世界通道的钥匙。"
林氏血脉。温晚晴从包里取出那本古老手札："你知道这个？"
沈墨辰的目光落在手札上，瞳孔微微扩大："我...在量子层面看到过类似的图案。那个存在惧怕它。"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让我看看。"
温晚晴小心地递过手札。沈墨辰的指尖在触碰到羊皮纸的瞬间，纸张突然泛起微弱的蓝光，上面原本模糊的符号变得清晰可辨。
"这是...保护咒文的图解。"沈墨辰的声音变得陌生，像是另一个人在通过他说话，"林氏先祖设计的量子防火墙...需要血脉继承者的意识作为核心..."
他的眼睛再次闭上，身体向后倒去，手札从指间滑落。温晚晴连忙扶住他，发现他又陷入了沉睡，但这次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
她捡起手札，发现刚才发光的页面现在可以清晰阅读了。那是一段操作指南，描述如何激活某种称为"天音墙"的防御系统，而核心组件正是具有林氏血脉者的意识。
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晚晴警觉地将手札塞回包里，转头看见林小雨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
"出大事了！"林小雨甚至没打招呼，"柳如烟从手术室消失了！"
"什么？她伤得那么重..."
"更诡异的是，"林小雨调出手机上的监控画面，"看这个。"
画面显示手术准备间，柳如烟躺在推车上，医护人员正在做术前准备。突然，所有仪器同时失灵，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几秒钟后电力恢复，推车上的柳如烟己经不见踪影。
"还有这个。"林小雨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电力恢复后三秒，医院后门的监控拍到这个人影。"
模糊的画面中，一个穿病号服的纤瘦身影——明显是柳如烟——走向一辆黑色轿车。她的步伐稳健得不像重伤患者，更诡异的是，她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左锁骨下方。
温晚晴立刻明白了："她在指向那个银杏叶烙印！"
"病房里还发现了这个。"林小雨拿出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去找银杏根源——P"
温晚晴和苏醒的沈墨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柳如烟显然是在传递信息，但"银杏根源"指的是什么？那辆黑色轿车又是谁安排的？
就在这时，温晚晴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世昌的号码，但接通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声："温小姐，周警官托我转告，他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您会感兴趣。瑞士银行保险箱钥匙，编号7749。"
电话突然中断。温晚晴再拨回去，己是无法接通状态。
沈墨辰试图坐起来："我们得..."
"你哪儿也不准去。"温晚晴坚决地按住他，"医生说你至少需要24小时观察。"
"没时间了。"沈墨辰的眼神变得锐利，"那个存在每分每秒都在适应这个世界。而柳如烟留下的线索可能是关键。"
他再次尝试起身，这次成功了。虽然动作缓慢而痛苦，但他确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甚至将双腿移到了床边。
"看，我能行。"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幸好温晚晴及时扶住。
"你这叫能行？"温晚晴又气又急，"至少等..."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秦医生，脸色异常凝重："温小姐，您最好看看这个。"
他递过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云城实时新闻：市中心多家金融机构同时报告系统入侵，所有受影响机构的监控都拍到了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子身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家银行的摄像头捕捉到了清晰的面部特写——苏媛的脸，但眼睛完全变成了不自然的亮蓝色。
新闻更新时间：五分钟前。
沈墨辰和温晚晴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就达成了共识。时间不多了，那个存在正在加速学习如何控制人类世界的系统。而他们手中掌握的线索——古老手札、柳如烟的信息、神秘的瑞士银行钥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我需要衣服和轮椅。"沈墨辰对秦医生说，语气不容拒绝，"还有，请别告诉任何人我醒了。"
秦岩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新闻画面，又看了看沈墨辰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一小时后有批医疗废品要运出去。我只能给你们争取这么多时间。"
温晚晴握紧了古老手札，上面的"天音墙"图解仿佛在发光。林氏血脉、银杏根源、逃逸的邪恶存在...一切线索正在交织成网，而她和沈墨辰，必须在这张网收紧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正在云城上空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