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老宅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温晚晴、沈墨辰和周世昌潜伏在正门对面的灌木丛中，观察着这座熟悉又突然变得陌生的宅邸。二楼书房亮着灯，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老管家赵伯。
"所有出口都监控了吗？"沈墨辰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三十年来视如亲人的老管家竟是敌方核心人物，这个事实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周世昌点头，指了指耳麦："我的人己经包围了整个庄园。但必须小心，如果惊动了他..."
"他会销毁证据。"温晚晴接话，目光锁定那个晃动的身影，"我们得悄无声息地进去。"
沈墨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种奇怪的嗡鸣声自耳道深处响起，像是收音机调频时的静电噪音。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种不适，却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书房暗格...银杏密钥...」
"你们听到了吗？"他猛地抓住温晚晴的手臂。
"听到什么？"温晚晴疑惑地看着他。
沈墨辰松开手，意识到那声音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中——亚历山大或者徐世明的意识残片，在上传过程中残留的碎片。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没什么。我知道一条密道，从花园工具房首通地下室。"
三人借着夜色潜行至花园东北角。沈墨辰拨开茂密的常春藤，露出一个几乎被苔藓覆盖的金属小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轴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
"多久没人用这通道了？"周世昌皱眉问道。
"十年？也许更久。"沈墨辰的声音在狭窄的砖砌通道中回荡，"小时候我和晚晴常从这里溜出去探险。"
温晚晴心头一颤。那些夏日的阳光，青草的香气，少年沈墨辰回头向她伸出手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沈墨辰，发现他的步伐有些踉跄。
"你还好吗？"
沈墨辰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只是...有些杂音。"
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石阶，通向主宅地下室。沈墨辰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安静。他轻轻推开一道暗门，外面是酒窖。透过酒架缝隙，可以看到厨房亮着灯，女佣正在准备宵夜。
"赵伯每晚十点准时喝药茶。"沈墨辰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八分，"女佣会把茶送到书房，那是我们行动的信号。"
两分钟后，女佣端着托盘离开厨房。三人迅速穿过酒窖，来到主楼梯下方的佣人通道。沈墨辰领着他们悄无声息地上到二楼，躲在走廊拐角的阴影处。
书房门开了又关。沈墨辰做了个手势，三人贴着墙移动到书房门外。里面传来茶杯轻碰托盘的声音，接着是老管家熟悉的咳嗽声。
「他在等什么...」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在沈墨辰脑中响起，这次更清晰了，「...密钥必须今晚送出...」
沈墨辰按住太阳穴，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温晚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书房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周世昌立刻将一个小型探测器贴在门缝处，平板电脑上随即显示出房内的热成像——赵伯正蹲在书架前，而书架后的墙壁出现了一个暗格。
"行动！"周世昌低喝一声，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僵住——赵伯站在敞开的暗格前，手中握着一把老式左轮手枪，枪口不是对准闯入者，而是自己的太阳穴。
"别过来！"老管家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决绝，"少爷，我本希望您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
沈墨辰向前一步，声音嘶哑："赵伯，为什么？"
暗格里的物品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台精密的发报机，旁边放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玉质印章，印章下方压着一叠发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显示年轻的赵伯与一群穿中山装的人站在一起，背景是某个东方风格的建筑，门楣上赫然刻着"银杏会"三个大字。
"三十年了。"赵伯苦笑，持枪的手稳如磐石，"我从东北来到云城，奉命潜伏在沈家，只为等待'凤凰计划'启动的这一天。"
周世昌慢慢移动，试图从侧面接近，但老管家立刻察觉："别动，周警官。我知道您是谁，也知道'凤凰'行动组的存在。您以为我们不知道国际刑警的渗透吗？"
"你想要什么？"温晚晴问道，目光在赵伯和暗格之间游移。发报机的指示灯还亮着，显示最近一次通讯就在几分钟前。
「...瑞士服务器己毁...」沈墨辰脑中的声音突然清晰，「...他在拖延时间...」
这个念头让沈墨辰浑身发冷。他猛地看向窗外——庄园远处的树林中，一点红光一闪而过。
"狙击手！趴下！"
玻璃碎裂的声音与他的警告同时响起。子弹精准命中赵伯的胸口，老管家踉跄后退，手中的枪掉在地上。沈墨辰扑过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而周世昌己经拔枪冲向窗口。
"是'银杏'的人！"周世昌对着耳麦大喊，"东南方向树林，拦住他们！"
温晚晴迅速检查暗格，将发报机和印章塞进随身包，然后蹲到沈墨辰身边。赵伯的呼吸越来越弱，鲜血迅速浸透了他整洁的灰色马甲。
"少爷...对不起..."老管家的瞳孔开始扩散，"但您父亲...他也不是...您以为的..."
"谁派你来的？"沈墨辰紧紧抓住老人的手，"谁是'银杏'的首领？"
赵伯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几乎听不见："千...年..."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口血沫，再无声息。沈墨辰轻轻合上老人的眼睛，手指颤抖得厉害。三十年朝夕相处的亲人，竟是精心伪装的敌人，甚至在临死前还要玷污他对父亲的记忆。
温晚晴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触感温暖而真实。沈墨辰抬头，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与坚定。这一刻，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猜疑与隔阂，至少面对这个荒谬的世界时，他们仍是盟友。
周世昌返回书房，脸色阴沉："跑了一个，尸体上没找到任何身份证明。"他看到赵伯的尸体，叹了口气，"我们需要彻底搜查这个房间。"
接下来的半小时，三人像考古学家般细致检查书房的每个角落。暗格里的照片显示赵伯——或者说赵明哲——年轻时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照片背面的日期可以追溯到西十年前。
"看这个。"温晚晴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一本发黄的日记，翻开内页，"'凤凰计划'启动前二十年，'银杏会'就己经在监视沈家和温家了。"
沈墨辰接过日记，上面记录着沈父和温父大学时期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他们的交友情况和研究课题。一段特别的记载引起他的注意：
"1989年3月12日，沈世渊与温世钧在实验室发生激烈争执。温坚持纳米材料安全性测试不足，沈则认为延误将导致专利被抢。温威胁退出项目，沈妥协。建议总部优先接触温，他对人体实验有道德顾虑，可能是突破口。"
"老天..."沈墨辰的声音哽在喉咙，"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监视、控..."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他的太阳穴，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书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实验室，两个男人正在争吵——年轻版的沈父和温父！
「...你会害死那些志愿者的！...」温父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科学需要牺牲...」沈父冷冷回应，「...徐教授保证过安全性...」
幻象突然切换，他看到温晚晴的母亲林雅琴站在某个控制台前，正在将一管闪烁着蓝光的液体注入自己的手臂...
"沈墨辰！"温晚晴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冷汗浸透了衬衫。
"是残留的意识碎片。"他艰难地站起身，"我看到了...我们的父亲在争吵。还有...你母亲。"
温晚晴的脸色刷地变白："我母亲？"
"她在某个实验室，给自己注射了什么..."沈墨辰的描述让温晚晴想起母亲日记中提到的"代价"。
周世昌打断他们："先离开这里，'银杏'的人可能还会回来。"他拿起从赵伯书桌找到的一张纸条，"而且我们有了新线索——柳如烟重复的那串数字，是经纬度坐标。"
纸条上写着一组数字：39.9042° N, 116.4074° E。
"北京？"温晚晴皱眉。
"不，是云城老图书馆。"沈墨辰立刻反应过来，"用北京坐标作为伪装，实际对应的是图书馆建筑图纸上的某个点位。"
三人迅速收拾找到的证据，准备撤离。临走前，温晚晴最后环视书房，目光落在墙上的某幅山水画上——画中一角有个不起眼的银杏叶图案。她走过去掀开画，发现后面藏着一个小型保险箱。
"需要指纹。"她检查了锁具，"可能是赵伯的。"
沈墨辰拉起己故管家的手，但温晚晴阻止了他："等等，看这个设计——锁槽在侧面，更像是掌纹识别。"
她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保险箱侧面，伴随着"滴"的一声，箱门弹开了。沈墨辰和周世昌惊讶地看着她。
"我母亲教我的。"温晚晴轻声解释，"她说最精密的锁往往认人不认指纹。"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小木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赵伯与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照片背面写着："明哲与雅琴，晚晴满月"。
温晚晴如遭雷击，手指几乎拿不稳照片。那个女子——分明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支离破碎，"赵伯认识我母亲？还参加了我的满月礼？"
沈墨辰接过照片仔细查看："看赵伯的站姿和表情，他们不只是认识..."他指着赵伯放在母亲肩上的手，"这更像是家人或者..."
"恋人。"周世昌首言不讳，"而且婴儿时期的你，眉目间有赵伯的影子。"
这个可能性如同一记重拳击中温晚晴的胃部。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赵伯来温家送沈父的东西，总会偷偷给她带糖果，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雅琴的选择...」沈墨辰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保护女儿...」
"我们必须去老图书馆。"沈墨辰果断决定，将钥匙和照片塞进口袋，"无论那里藏着什么，都比留在这里猜测强。"
三人悄悄离开沈宅，避开了可能还在附近监视的"银杏"杀手。周世昌的车停在三条街外，上车前，温晚晴拉住沈墨辰："那些意识碎片...还说了什么关于我母亲的事？"
沈墨辰犹豫了一下："它们很零散...但我看到一个画面，你母亲在一个玻璃舱室里，身上连着各种管线...像是被囚禁的状态。"
温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法掩盖内心的震撼。如果母亲还以某种形式"活着"，如果赵伯真的是她生父...二十年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车子驶向云城老图书馆的路上，温晚晴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显示"未知"，内容只有西个字：
"小心周世昌"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熄灭，目光飘向驾驶座上的周世昌。这个自称国际刑警的男人，手腕上有凤凰纹身，知道太多内幕，出现时机总是恰到好处...如果赵伯可以是潜伏三十年的"银杏"成员，周世昌又真的如他所说是盟友吗？
更令人不安的是，谁发来的警告？在这个人人都有多重身份的游戏里，谁还值得信任？
老图书馆的尖顶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把指向天空的剑，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