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樊稠、张济……
而在属于华雄的那座府邸上,画了一个极其显眼的红色圆圈。
圈内,用更小的字,标注着一行蝇头小楷——“华雄府中,藏有私兵”。
陈末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前,仔细观察。
在即将烧尽的瞬间,他注意到,信封上那块小小的蜡封,其样式与自己此前给徐荣密信所用的,一模一样。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信中所言,千真万确。
“华雄……”
陈末将烧成灰烬的信纸,碾碎在香炉中,口中喃喃自语。
这位看似最沉默的西凉悍将,心思,恐怕比谁都深。
看来,这把屠刀的第一个目标,己经有人替他选好了。
……
皇城,宫门外。
退朝的人流中,吕布几步追上李儒,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力气极大,李儒一个文士,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文优先生,为何不让我去守虎牢关!”
吕布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虎牢关,天下雄关。
镇守此地,不仅是荣耀,更是实权的象征。
他本以为,这个位置非自己莫属。
李儒不慌不忙地站稳身子,整了整被抓皱的衣袖,低声回应道。
“温侯息怒。”
他凑到吕布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带着一丝阴冷的寒气。
“温侯若是去守了关,你猜西凉那帮人,会怎么说?”
“他们一定会日夜在主公耳边进谗,说……‘昔日温侯能背叛丁建阳,今日焉知不会背叛相国?’”
“到那时,你守的就不是关,而是囚笼了。”
吕布那张英武的脸,瞬间僵住。
李儒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背叛丁原,是他永远洗不掉的污点,也是西凉系攻击他最有利的武器。
见吕布愣在原地,李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羽扇,在吕布宽厚的掌心上,轻轻写下了两个字。
听。
命。
写完,他收回羽扇,对着吕布微微一笑,转身便混入人群,飘然而去。
只留下吕布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两个字仿佛烙印在皮肤上,滚烫无比。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与无力,涌上心头。
吕布的营帐中,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
那身华丽的锦袍,此刻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讽刺。
“砰!”
一张梨木几案,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茶具、竹简摔了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帐外的亲兵吓得一哆嗦,却没人敢进来。
张辽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他能感受到吕布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与屈辱。
被李儒那几句话,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听命?”
吕布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张辽,双眼赤红。
“文远,你也觉得我该听命?”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张辽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将军,西凉诸将势大,主公……如今也需倚仗他们。”
“李儒所言,虽刺耳,却不无道理。”
“忍一时,方能图将来。”
吕布惨然一笑,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将来?我的将来在哪里?”
他摊开那只被李儒写过字的手掌,仿佛那两个字依旧烙印其上,灼烧着他的灵魂。
是啊,他吕奉先,天下无双,却要在一个阴沉文人的算计下,像狗一样听话。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另一边,陈府却是一片平静。
陈末正在书房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新得的佩剑。
剑身如秋水,寒光凛冽。
这是董卓的赏赐,嘉奖他“巡查三军”的差事办得好。
当然,这差事他还没开始办。
老董这是提前给的甜头,也是在告诉所有人,他陈末,是自己罩着的。
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大人,相国府传令,请您即刻入宫。”
陈末擦拭的动作一顿。
这么晚了,还叫自己入宫?
他放下佩剑,整理了一下衣冠,心中己有了几分猜测。
果不其然。
未央宫的偏殿里,灯火通明。
董卓的身躯陷在主位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文蔚来了。”
“坐。”
陈末行了一礼,在下首坐定。
董卓挥退了左右侍从,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虎牢关那边,有消息了。”
董卓的声音很沉。
“天子车驾,己过函谷关,不日将抵达长安。”
陈末心中了然。
迁都这件大事,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相国深谋远虑,迁都长安,实乃安国之策。”
他顺嘴拍了个马屁。
董卓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那些酸儒,一路上哭哭啼啼,聒噪得很。”
“咱家不想看到他们那副死了爹娘的嘴脸。”
他顿了顿,一双小眼睛看向陈末。
“文蔚,你替咱家去一趟。”
“去哪?”
“去迎驾。”
董卓的语气不容置疑。
“带着你的仪仗,把排场做足了。要让天子,也要让天下人看看,我董仲颖的孙女婿,是何等威风!”
陈末心中一动。
这差事,可不简单。
名为迎驾,实则是去震慑那些心怀不满的汉室老臣。
同时,也是董卓在向所有人,特别是西凉系和并州系,再次宣告自己的地位。
“末将,遵命。”
陈末起身,躬身领命。
这既是荣耀,也是一道催命符。
办好了,风光无限。
办砸了,遗臭万年啊。
……
三日后,函谷关古道。
旌旗招展,甲士林立。
陈末一身崭新的官服,骑在马上,身后是千名精锐的羽林卫。
长长的车队,正从关隘中缓缓驶出。
为首的,是一辆用料考究,却略显颠簸的马车。
那就是天子刘协的座驾。
陈末的目光扫过那些跟随车驾的文武百官。
王允、蔡邕赫然在列。
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悲戚与麻木,像是行尸走肉。
当看到陈末那身刺眼的官服时,许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陈末视若无睹,只是催马向前,准备行礼。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巨响,天子座驾的左边车轮,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猛地向上弹起。
驾车的骏马受到惊吓,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疯狂地向前冲去。
“咔嚓!”
本就经不起折腾的车轴,应声断裂。
整个车厢失去了平衡,朝着一旁的悬崖峭壁,首首地侧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