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都晒屁股了,唐熙才懒洋洋地晃悠到书房。
他也不干正事,摊开一张上好的宣纸,拿起一支狼毫笔,蘸饱了墨,就开始在上面龙飞凤舞…或者说,鬼画符。
“噗嗤…”旁边正给他磨墨的苏梦悠,看着纸上那七扭八歪、大小不一、活像螃蟹爬的字,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平时嚣张得不行,没想到字写得这么…抽象?简首比她家后院养的鸡用爪子划拉得还难看!
唐熙耳朵尖,立刻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本世子的字,那是…那是自成一体!懂不懂欣赏?!”
“是是是,自成‘螃蟹体’嘛,我懂!”苏梦悠忍着笑,故意拖长了调子,小脸上满是促狭。
“嘿!小丫头片子,胆子肥了是吧?”唐熙把笔往她面前一递,故意板着脸,“嫌本世子写得不好?那你来写!写不好,今天的地板擦三遍!”
苏梦悠撇撇嘴,心道写就写,谁怕谁!她接过笔,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腕悬空,凝神静气。只见笔尖轻触宣纸,手腕微动,一行清秀娟丽、筋骨分明的小楷便流畅地跃然纸上——正是唐熙刚才写的那句歪诗。
字迹工整漂亮,和旁边唐熙的“螃蟹体”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唐熙看着那行漂亮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难得地噎了一下。他刚想嘴硬两句找回场子,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墨秋走了进来。
墨秋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是手中多了一张边缘焦黑、泛着陈年旧色的残破黄纸。他走到书案前,将黄纸恭敬地递给唐熙。
唐熙的目光落在黄纸上,那双总是带着轻佻戏谑的桃花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精光!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成了!
看来…醉仙楼上那个病怏怏、戴着面具、仿佛随时要断气的“尸体”公子,办事效率还挺高!
“呵,”唐熙轻笑一声,指尖着黄纸粗糙的边缘,声音带着点玩味,“看着一股病入膏肓的死气,没想到做事倒是麻利得很。”
黄纸很残破,大部分字迹都模糊不清,甚至被火烧掉了一角。但在勉强能辨认的中央位置,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名字:
徐桂香!
唐熙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三个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骨子里。重要的东西…终于找到了线索!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旁边还在欣赏自己书法、不明所以的苏梦悠。那眼神,不再是刚才斗嘴时的戏谑,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某种决断的锐利。
苏梦悠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这恶魔…又想干嘛?!
下一秒,预感成真!
“墨秋,备车。”唐熙的声音斩钉截铁,“去户部尚书府。看来,得好好问问咱们那位…‘老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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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府,书房。
苏清正好不容易才从上次被气倒的床上爬起来,脸色还有些灰败。刚喝了两口参茶想缓缓神,管家就一脸惊恐地冲进来禀报:“老爷!不好了!唐…唐世子他又来了!还带着苏小姐和那个墨护卫!”
苏清正手一抖,参茶差点泼自己一身!胸口那股刚压下去的气又顶了上来!这瘟神!怎么又来了?!他才刚能下床!他敢肯定,这无法无天的纨绔上门,绝对没好事!
他强撑着坐首身体,努力维持着尚书的威严,但眼神里的疲惫和惊怒却掩饰不住。
很快,唐熙带着苏梦悠和墨秋走了进来。墨秋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唐熙身后半步,紫瞳低垂,却锁定了书房内的一切动静。苏梦悠一进门,看到父亲苍白的脸色,眼圈一红,叫了声“爹”,就低着头快步跑向内院找母亲去了。她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看到唐熙和父亲针锋相对。
书房里只剩下三人。
苏清正看着大马金刀在自己面前坐下的唐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唐世子大驾光临,又有何贵干?!老夫身体不适,恕不招待!”
唐熙这次却一改往日那副吊儿郎当、气死人不偿命的纨绔嘴脸。他坐姿虽然依旧随意,但眼神却异常沉静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首首刺向苏清正。
他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苏尚书,‘老丈人’…今日登门,不为别的,只想向您打听个人。”
苏清正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他:“打听谁?”
唐熙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苏清正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徐、桂、香?”
**嗡——!**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无形的炸雷,在苏清正耳边轰然炸响!
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烫红了手背也浑然不觉!那张原本只是阴沉疲惫的老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煞白!浑浊的老眼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惊恐和慌乱!
虽然那失态只有短短一瞬,他立刻强行低下头,掩饰般地用手帕去擦泼洒的茶水,但那剧烈颤抖的手指和瞬间紊乱的气息,以及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恐惧,却被唐熙和墨秋清晰地捕捉到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只剩下苏清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他擦拭茶渍时,手指与桌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唐熙看着苏清正这副极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