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当机立断：“立刻传唤牛有才！重点问清楚他昨晚七点到十一点的具体行踪，尤其是那个打火机！”
牛有才被带到了村委会临时布置的询问室。他依旧显得很镇定，穿着洗得发白的干部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牛会计，昨晚七点到八点之间，你在哪里？”顾骁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在家啊，看电视。”牛有才回答得很自然。
“看什么节目？”
“呃…新闻联播，还有后面的电视剧，记不清名字了。”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家。”
顾骁冷笑一声，拿出那个装在物证袋里的劣质打火机照片，推到牛有才面前：“认识这个吗？”
牛有才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表情依旧平静：“这…看着眼熟，像是那种一块钱一个的便宜货，村里小卖部就有卖的吧？怎么了？”
“眼熟？仅仅是眼熟？”顾骁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有人指证，昨晚七点多，在邻村的老牛头酒馆，看到你使用这个打火机点烟！牛会计，你七点多不是在邻村喝酒吗？怎么又变成在家看电视了？你的时间线，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牛有才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慌乱在他眼底迅速闪过。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强自镇定：“…那个…我想起来了！昨晚是去过老牛头酒馆一趟！就…就待了不到十分钟！找老板问点事，问完就走了！对，问完就走了！你看我这记性…”他试图用干笑掩饰。
“问什么事？问完去了哪里？”顾骁步步紧逼。
“问…问…哦，问他家有没有多余的旧砖头，我想垒个鸡窝…问完我就首接回家了！”牛有才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从酒馆到你家，走路至少半小时。你七点多离开酒馆，八点左右应该到家。但村长证明，死者牛旺财八点多才从他家吃完饭离开！你回家路上，或者到家之后这段时间，有没有可能碰到牛旺财？或者…去过他家？”顾骁的问题如同连珠炮，首指核心。
“没有！绝对没有！”牛有才矢口否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我回家就再没出门！我…我老婆孩子都在城里，就我一个人，没人证明，你们也不能凭空污蔑我吧？就凭一个破打火机？”
询问陷入僵局。
牛有才咬死自己只是短暂去了酒馆然后回家，否认与死者最后接触。虽然他撒谎在先，漏洞百出，但仅凭目前这些，还不足以将他定罪。需要更首接的证据！
就在这时，负责再次勘查现场外围的小李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在死者家后院那串44码大脚印指向的后山小路上，距离案发现场约三百米的一个隐蔽树丛里，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揉成一团的破旧劳保手套！手套外侧沾有少量暗红色的可疑斑迹，内侧则粘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手套？！斑迹？粉末？！”顾骁猛地站起，“立刻送检！比对血迹DNA和粉末成分！还有，手套尺寸！快！”
“这很可能是凶手作案后丢弃的！”
然而，天公不作美。
暮色被乌云碾成碎末的时分，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牛家坳村委会的铁皮屋顶上，发出炒豆子般的爆裂声。
乔鹤汐握着放大镜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雨帘己经将暮色彻底吞噬，手电筒光柱在雨幕中劈开的路径上，密密麻麻的雨珠如同坠落的银河。
"这雨下得邪乎！"技术员小王举着勘测仪往屋里缩了缩，防水靴在砖地上踩出一串泥印，"盘山道那几处滑坡隐患点，怕是撑不过今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巨兽在山腹里翻滚，惊得墙角蜷缩的流浪猫炸着毛窜了出去。
顾骁捏着半截烟的手紧了紧，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望着墙上被雨水冲刷得斑驳的脱贫攻坚标语，对讲机里传来警员报告路况的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
通往市里的山路本就难行，暴雨之下更是随时可能发生塌方，极其危险。送检物证和将嫌疑人押回市局突审的计划，只能被迫中断。
"全体注意！"顾骁猛地转身，战术靴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塌方预警升级，所有人原地待命！小张带人加固门窗，小周每两小时巡查嫌疑人囚室！"他瞥见乔鹤汐将外套下摆掖进椅子缝隙，试图挡住从窗缝钻进来的雨丝，喉结滚动了下，"女生优先用折叠床，其他人打地铺。"
乔鹤汐低头翻着尸检报告，钢笔尖在"死者指甲缝纤维残留"处反复。胃部突然传来的绞痛让她脸色一白，冷馒头的酸涩泛上喉头，她悄悄按住小腹，却在抬头时撞进顾骁紧锁的眉峰里。
办公室很快被烟味填满。
“咳咳…”乔鹤汐被呛得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眉头微蹙。
顾骁倚着剥落墙皮的窗框，第三根烟即将燃尽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
他转身看见乔鹤汐用文件夹挡住口鼻，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又看了看自己指间的烟，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一声不吭地走到窗边，用力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山风裹挟着雨丝从窗缝扑进来，将她发梢吹得凌乱，解剖服下摆也在风里轻轻摇晃。
"吱呀——"生锈的窗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顾骁扯松领带，将窗户推开半尺宽。冰凉的雨雾扑面而来，混着泥土腥气的风瞬间吹散了烟雾，却也掀起桌上散落的尸检照片。
乔鹤汐慌忙去捡，发梢扫过顾骁垂落的指尖，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极了那天她解剖完，白大褂上沾着的福尔马林混着护手霜的味道。
顾骁瞥见她的动作，眉头拧得更紧。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动作有些粗鲁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带着体温的警用多功能外套，看也没看乔鹤汐，首接甩手扔到了她旁边的空椅子上。衣服带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和热气。
“披上。冻病了耽误工作。”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贯的命令口吻，眼睛却盯着窗外漆黑的雨幕，仿佛只是随手丢掉一件累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