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面的"1998年景德镇"字迹被水洇过，隐约透出底下的铅笔痕，像是另一个名字被反复涂抹过。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顾骁瞥见屏幕上跳动的"乔鹤汐"三字，指尖在接通键上多停留了半秒。
"顾队，"听筒里传来解剖室特有的冷白噪音，乔鹤汐的声音带着刚摘下手套的湿冷感，"周明德指甲里的DNA和数据库比对过了，没有匹配记录。但......"她忽然停顿，顾骁听见培养皿轻叩桌面的声响，"表皮组织上附着少量青花色料，和碎瓷片成分一致。"
办公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雨珠顺着窗缝渗进来的声音。
顾骁的拇指无意识着证物袋封口，"青花色料......"他喃喃重复，目光落在林永年的履历上——市古玩协会副会长，名下三家古董店，近五年经手过七件价值百万以上的文物拍卖。
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领带上的青花瓷纹袖扣在照片里泛着冷光。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早点休息。”
“嗯。”
通话结束，顾骁放下手机就看到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顾骁竟莫名有些心虚，“看什么，你们不想下班啊！”
"顾队又在和乔法医说悄悄话了！"齐宇突然用公鸭嗓模仿，"早点休息~嗯~"其他几个警员立刻用泡面碗敲桌子打拍子，活像在演默片喜剧。
顾骁抄起桌上的案件卷宗甩过去，牛皮封皮擦着齐宇耳朵砸中后面的白板，"平安巷37号，十分钟后集合。"他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夹克，忽然又回头补充，"谁再学我说话，今晚负责给全队买奶茶，三分糖去冰。"
棚户区的巷道积满污水，顾骁踩着发霉的木板前行，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砖墙。
墙角蜷缩着几个流浪汉，在看见警服的瞬间作鸟兽散。
林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队长，三楼发现疑似搏斗痕迹，墙皮有新鲜刮擦。"
手电筒光斑突然定在楼梯拐角的青花瓷碎片上。顾骁蹲下身，用镊子夹起碎片——内侧果然有半枚血指纹。
他掏出手机给乔鹤汐发消息："平安巷37号三楼，发现带血瓷片，速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顾骁迅速转身，手电筒光柱里，乔鹤汐正提着法医箱站在楼梯口，防雨罩下露出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雨珠。
"来得挺快。"他故意拖长声音，手电筒不经意间扫过她被雨水浸透的白大褂下摆，"不是让你早点休息？"
乔鹤汐没接话，径首从他身边走过，皮靴踩过积水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某人在棚户区找东西，我怕你把证据踩碎了。"
顾骁挑眉。
只见她蹲在碎瓷片前，戴上手套的动作行云流水，侧脸在手电筒光里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血样我带走了。"她将瓷片装进证物袋，忽然抬头，"林永年的档案里提到他有个养子？"
顾骁的手指在裤兜边缘轻轻一颤。
就在他以为掌握全局时，却被她抛出新的线索打乱。
他想起档案里那行被划掉的记录：林永年，1998年收养孤儿林砚，2015年因盗窃文物罪入狱，服刑期间意外死亡。
"周明德指甲里的皮肤组织......"乔鹤汐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如果是遗传标记的话......"
巷口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顾骁本能地将乔鹤汐护在身后，掏枪的动作快如闪电。
透过雨幕，他看见一个黑影翻过墙头，鸭舌帽檐下闪过半张苍白的脸。
"留在这儿！"他将乔鹤汐按在墙角，转身追了上去。
暴雨瞬间灌进衣领，他踩着湿滑的瓦片跃上屋顶，黑影在迷宫般的棚户间穿梭，却在经过一盏破旧的蝴蝶形路灯时，突然回头露出诡谲的微笑。
十几分钟后，顾骁带着林岳几人无功而返，“老林，去调监控。”
“是。”林岳立即带着人冒雨离开。
顾骁看向乔鹤汐，口吻有些强硬，“我送你回局里。”
乔鹤汐没有拒绝跟上他的脚步离开了棚户区。
回到警局时，乔鹤汐立即回到物证室用鲁米诺试剂检测瓷片。蓝紫色的荧光在碎片表面游走，勾勒出半枚清晰的指纹。
顾骁倚在门框上擦头发，目光落在她后颈露出的蝴蝶骨上，突然想起监控里那个消失的鸭舌帽男人，背影竟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
"比对结果出来了。"乔鹤汐摘下护目镜，"血指纹属于前科人员李建军，但......"她调出电脑里的照片，"李建军三年前就因抢劫罪被判了无期徒刑，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
“看来明日该去会会那个林永年了。”顾骁喉结滚动，转身打开窗户。后巷的风卷着雨水灌进来，吹乱了证据墙上的照片。
乔鹤汐看向他的背影，“明日陈小雨的案子终审，我要去那边，顾队有事首接跟小周联系。”
顾骁想到，陈小雨也算是她的多年好友，如今惨遭杀害，她虽表面看着无事，想来心里也是极其难受，于是道：“那你把工作跟小周交接一下，那边结束，你首接回家休息！”
办公室里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顾骁看着乔鹤汐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从抽屉里摸出个塑料袋丢过去："楼下便利店买的，榴莲千层，李琳买的。"
乔鹤汐抬眼看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阴影，“谢谢！”
“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顾骁抱怨道："我送你蛋糕，你咋不说谢谢？"
“没说吗？我忘了！”说罢，乔鹤汐咬下一口蛋糕，奶油沾在唇角。
顾骁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触到柔软的皮肤时，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顾队春心萌动啦——"不知何时出现的齐宇拖着长音怪叫，身后跟着举着手机偷拍的林岳。
顾骁抄起文件夹砸过去，却在看见乔鹤汐耳尖的绯红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暴雨仍在窗外呼啸，顾骁望着墙上的景德镇地图，手指缓缓划过1998年那个红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