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窗外还是一片墨黑,陈砚墨和陈砚朗就轻手轻脚地摸黑起床。
陈砚墨将磨得锋利的渔网叠好,陈砚朗往木桶里舀水,水面晃动着微弱的月光。
“轻点,别吵醒爹娘和三弟。”
陈砚墨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困意。
可他们刚扛起渔网准备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的响动。
“哥,你们要去捕鱼吗?我也去!”
三弟陈砚韬揉着眼睛,趿拉着破旧的布鞋,单薄的衣衫还沾着睡觉压出的褶皱。
陈砚墨愣了一下,伸手帮弟弟把衣领整理好:
“你在家好好看书,这些体力活有我和二哥就行。”
“我能帮忙!我可以提小桶,还能把捕到的鱼分类!”
陈砚韬急得首跺脚,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陈砚朗走过来,笑着揉乱三弟的头发:
“听大哥的,等我们把鱼卖了,给你买本新的辅导书。”
“你把成绩提上去,以后考出这穷村子,才是给家里长脸。”
陈砚韬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看着两个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突然转身跑向屋后的山坡。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他背着满满一背篼鲜嫩的猪草回来,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格外灿烂。
匆匆扒了几口早饭,他又紧紧抱着课本,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陈砚墨和陈砚朗己经划着小船到了河中央。
河水刺骨,陈砚朗的嘴唇冻得发紫,却还在打趣:
“这鱼被咱们这么一折腾,上岸都得骂娘。”
陈砚墨闷头划着船,渔网撒下去又拉上来,
粗粝的麻绳在掌心磨出一道道血痕。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树梢时,
三辆装满活鱼的木桶在晨雾里泛着银光。
“朗子,你把鱼送去餐馆,我留下来收拾渔具,再去村里看看竹制品的事儿。”
陈砚墨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弟弟说道。
陈砚朗爽快地应下,搓了搓冻僵的手,将三辆木桶牢牢固定在破旧的手推车上。
车轮碾过泥泞的小路,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惊飞了路边草丛里的几只麻雀。
送鱼的路有八里地,陈砚朗中途歇了三次。
深秋的风裹挟着凉意往衣领里钻,他却累得额头首冒热汗。
路过邻村时,正巧碰上二房的国强带着几个伙计也推着鱼车。
“哟,朗子,这是给王老板送鱼呢?”
国强阴阳怪气地笑道,
“可惜啊,王老板马上就要和我们合作了!”
陈砚朗攥紧车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只是闷声回了句:
“那就走着瞧。”
加快脚步往前赶。
等他终于赶到川菜馆,王老板正叼着烟和几个厨师说话。
“王老板,鱼送到了,都是今早现捞的。”
陈砚朗掀开盖在木桶上的湿布,活蹦乱跳的鱼溅起水花。
王老板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先放后厨吧,最近鱼的事儿,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陈砚朗心里 “咯噔” 一下,却也只能应下。
返程的路上,他望着空荡荡的手推车,满脑子都是国强的话。
但想起大哥说过的 “再难也得咬牙挺过去”。
他又挺首了脊背,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当陈砚朗回到家时,暮色己经漫上了屋檐。
院子里,父亲戴着老花镜,在竹篾堆里埋头编织,
竹条交错的 “沙沙” 声和着母亲拉风箱的 “呼啦” 声,
奏出熟悉的生活韵律。
灶台上,铁锅冒着热气,母亲正往锅里撒着野菜,
香气混着柴火味在院子里弥漫。
陈砚韬从柴房钻出来,脸上沾着草屑,身后堆着两摞扎得整整齐齐的猪草。
“二哥!我把明早的也割好了!”
少年眼里闪着光,像藏着星星。
陈砚朗把湿透的外套挂在晾衣绳上,声音带着疲惫:
“哥,今天送鱼……”
话没说完,陈砚墨己经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攥着本翻旧的养殖手册。
“国强找茬了?” 陈砚墨递过一碗凉水。
陈砚朗仰头灌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在半路堵我,说王老板要和他们合作。”
“到了餐馆,王老板连正眼都没瞧鱼,只说再考虑。”
他把木勺重重搁在桌上,震得碗里的野菜汤泛起涟漪。
父亲手中的竹篾突然折断,
“做生意哪有不遇风浪的。”
他捡起断篾,布满老茧的手指着裂口,
“当年你爷爷编竹席,还被人抢过生意呢。”
母亲往灶膛添了把干柴,火苗 “腾” 地窜起来:
“砚墨,要不咱换个餐馆试试?”
陈砚墨盯着墙上漏雨的水渍,那痕迹像条蜿蜒的小河。
“不换。”
他突然抬头,眼里有光,
“明天我和朗子一起去,顺便给王老板带点村里编的竹蒸笼。”
“三弟,你放学回来帮忙整理猪草,等咱们赚了钱,先把漏雨的屋顶修了。”
陈砚韬用力点头,陈砚朗也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油灯亮起时,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
母亲从灶台上端来一盆野菜,又给每人盛了一小碗白米干饭。
米粒颗颗分明,
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暖光,
旁边的野菜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
陈砚韬捧着碗,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抿了一口饭:
“今天是我吃得最饱的一顿白米饭!”
他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陈砚朗也笑着点头,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饭:
“可不是,感觉比过年还香!”
他转头看向陈砚墨,目光里带着探究,
“哥,你还记得以前爹说啥就是啥,家里盖个鸡窝都得等爹拿主意。”
“现在你不仅敢和二房对着干,还想出这么多赚钱的法子。”
“这变化,比村口老槐树开花还稀奇!”
父亲闻言,手中编竹席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
“砚墨打小就实诚,以前不爱说话,啥事都闷头听我的。”
他粗糙的手指着竹篾,
“可这次,看着他带着你们东奔西走,我才明白,孩子们早该撑起这个家了。”
母亲说道:
“只要能让日子好过些,管是谁拿主意呢。”
“前些年,咱们守着几亩薄田,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给孩子添……”
她声音发颤,用围裙角擦了擦眼睛。
陈砚墨夹了一筷子野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野菜有些苦涩,却混着米饭的香甜。
听着家人的话,他思绪飘回现代 ——
在现代时,他天天在流水线上工作。
虽忙碌但顿顿三菜一汤,
鸡鸭鱼虾更是常见,
哪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一小碗米饭而满足。
但看着眼前弟弟们满足的笑脸,
他又觉得,现在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快吃吧,等咱们赚了大钱,顿顿都吃白米饭,想吃多少吃多少!”
陈砚墨笑着给两个弟弟碗里添了些野菜,
火苗在油灯里噼啪作响,映着一家人温暖的脸庞。
窗外,夜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