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闻黎声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遥远而模糊。
"夏夏?"
黎夏的指尖死死攥着听筒,指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是你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是我。"她终于挤出一句,嗓音沙哑,"闻黎声,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更深的疲惫。
"嗯。"
就这一个字,再没下文。
黎夏的胸口发闷,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他会不会哭?会不会说想她?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用那种温柔又无奈的语气叫她"笨蛋夏夏"?
可现实是,他陌生得让她心慌。
"你在瑞士?"她努力让声音平稳,"那里……治疗怎么样?"
"还行。"他的回答简短得近乎敷衍。
又是一阵沉默。
黎夏咬住嘴唇,眼泪终于砸下来:"闻黎声,你……想回来吗?"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
然后,他低声说:"……信号不好,下次再聊。"
"等等——"
嘟——嘟——
电话挂断了。
黎夏呆坐在原地,听筒里冰冷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耳膜。
她缓缓放下电话,低头看着掌心——那里己经被指甲掐出几道红痕。
他不肯跟她说话。
他甚至……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
三天后,黎夏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这一次,接电话的是个护士,英语口音很重:"Wen Lisheng? He 't e to the phht now."
黎夏的英语水平仅限于课本上的基础对话,但她还是固执地重复:"Please, just one minute."
护士犹豫了一下,最终说:"Wait."
漫长的几分钟后,电话被重新接起。
"夏夏。"闻黎声的声音比上次更哑。
"你能不能……"黎夏深吸一口气,"能不能视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好。"
挂断后,黎夏颤抖着打开电脑,登录社交软件,添加了疗养院提供的账号。
等待接通的过程像是一个世纪。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闻黎声出现在画面里,却陌生得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他瘦了很多,原本清晰的下颌线现在几乎锋利得割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苍白干裂,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
最让她心颤的是他的眼神——曾经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甚至不敢首视摄像头。
"……闻黎声?"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像是确认这是不是幻觉。
他微微抬眼,视线在触及她的脸时迅速移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病号服的袖口。
"嗯。"
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黎夏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碰到他:"你……疼不疼?"
闻黎声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不疼。"他低声回答,"只是吃药,睡觉。"
"他们……对你好吗?"
"嗯。"
又是这样。简短,疏离,拒绝交流。
黎夏的胸口发闷,她努力找话题:"我找到了你留下的星图模型,还有日记……"
闻黎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别看了。"他突然打断她,声音很低,"那些……不重要。"
"重要!"黎夏的声音猛地提高,"那是你留给我的东西,我——"
"黎夏。"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疲惫而冷静,"别等了。"
她愣住:"……什么?"
"别等我。"他抬起眼,这一次,他终于首视她,可眼神却冷得让她发抖,"我不会回去了。"
——啪。
视频突然中断。
屏幕黑下去的瞬间,黎夏终于看清了——
在他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照片的残角。
那是她的脸。
黎夏呆坐在电脑前,浑身发冷。
视频挂得太快,但她确信自己看到了——闻黎声身后的白墙上,贴着一张被撕掉一半的照片,剩下的部分……是她的侧脸。
那是去年秋天,他们在学校天台拍的。她记得当时闻黎声举着手机,笑着说"夏夏,看镜头",而她正低头翻书包,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侧影。
—他把她的照片带去了瑞士。
——却又撕掉了另一半。
这是什么意思?恨她?还是……舍不得彻底丢掉?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冲出门。
冷风吹在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
"你疯了?"王小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要去瑞士?你知道那要多少钱吗?签证怎么办?你爸妈会同意?"
黎夏坐在学校天台边缘,手指死死攥着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指节泛白。
"我可以借钱。"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可以打工,可以……"
"黎夏!"王小雨猛地打断她,"你清醒一点!就算你去了,闻家会让你见他吗?"
黎夏不说话了。
王小雨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下来:"……他到底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黎夏低下头,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说……别等了。"
王小雨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
黎夏抬起头,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我要再打一次电话。"
这一次,电话接通后,黎夏没有给闻黎声挂断的机会。
"闻黎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看着我说——你真的希望我别再等你吗?"
电话那头,闻黎声的呼吸明显乱了。
"……嗯。"
"你说谎。"
"……"
"你墙上还贴着我的照片。"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舍不得。"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杂音,像是闻黎声猛地站了起来。
"黎夏,"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像是压抑许久的痛苦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你……别逼我。"
"我偏要逼你。"她的眼泪滚下来,"闻黎声,你敢不敢说,你一点都不想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听见他极轻地说:
"……我想。"
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黎夏的心脏狠狠一颤。
可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用英语严厉地说着什么。
闻黎声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我得挂了。"
"闻黎声!"
"夏夏。"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别忘了我。"
——通话再次中断。
黎夏站在原地,听着忙音,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
她知道的。
他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