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的第五天。
魔鬼般的训练强度，让所有人的身体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痛得几乎散架。
每个人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心心念念地盼着周末。
在他们的想象里，周末就意味着可以睡个懒觉，不用再听那催命的起床号，不用再跑那要命的五公里。
然而，天刚蒙蒙亮。
“起床！起床！都他妈给老子滚起来！”
赵民那标志性的狮吼功，准时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伴随着的，是铁架床被他踹得哐哐作响的噪音。
新兵们一个个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脸上写满了绝望。
“班长……不是说今天周末，休息吗？”
贺浩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哭腔问道。
赵民冷笑一声，双手叉腰，像一尊黑塔般立在宿舍中央。
“休息？”
“谁告诉你们休息就是睡大觉的？”
“休息的意思是，今天不用出操，不用搞队列训练！”
“但你们看看自己，一个个邋里邋遢的，衣服不洗了？内务不整了？条令条例都背会了？”
他伸出手指，挨个点了一遍。
“部队里没有绝对的松懈！赶紧的，洗漱、整理内务。”
“然后把该洗的衣服都给我洗了，下午我抽查背诵条令！”
一番话，彻底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宿舍里怨声载道，但没人敢真的反抗，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
就在这时，赵民的目光停在了一张空荡荡的床铺上。
“咦？钱小毛呢？”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被子。
被子叠得还算方正，但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赵民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沈文的心里咯噔一下。
大概半个多小时前，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过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当时他以为是有人起夜上厕所，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现在想来，上个厕所，用不了这么久吧？
一个念头闪过，不会是……想家，跑了吧？
新兵连出逃兵，这可是天大的事。
“班长，我刚才看他柜子，衣服都在，叠得好好的。”
一个叫张明的战士探过头来，小声报告。
听到这话，宿舍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东西都在，人应该就没走远。
“估计是拉肚子了。”
有人猜测道。
赵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沈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作为副班长，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看看情况。
走廊尽头的厕所，亮着一盏昏黄的声控灯。
还没等走近，沈文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着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怒斥声。
是赵民的声音。
“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沈文放轻脚步，悄悄探头往里看。
只见厕所的角落里，钱小毛正低着头。
一张脸哭得跟花猫似的，手里哆哆嗦嗦地捏着一个手机，正要递给赵民。
手机！
新兵连不准私藏和使用手机，这是铁的纪律，入伍第一天就三令五申强调过无数遍。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赵民一把夺过手机，黑着脸揣进兜里。
他的鼻子突然用力嗅了嗅，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还有烟味儿。”
“老实交代，烟藏哪儿了？”
钱小毛的身体猛地一颤，哭得更凶了，一个劲地摇头。
“班长……我没有……我真没有……”
“没有？”
赵民冷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当我瞎还是当我的鼻子是摆设？”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帮你搜？”
钱小毛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在绝对的压迫感下，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脱下自己的解放鞋。
然后，在沈文震惊的目光中，用手指从鞋底的夹层里，抠出了一个打火机。
紧接着，他又抠出了一个被塑料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半包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华子”。
沈文眼皮首跳。
好家伙。
这藏东西的手法，简首是个人才啊。
要不是被班长当场抓获，谁能想到这鞋底里还另有乾坤？
赵民看着那半包烟，气得脸都青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钱小毛，转身对门口的沈文道。
“你先回去，让大家把内务整理好。”
“是！”
沈文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钱小毛，转身回了宿舍。
宿舍里，新兵们还在慢悠悠地整理着床铺，有人甚至在小声抱怨着周末泡汤的事。
看到沈文一个人回来，贺浩好奇地问。
“副班长，钱小毛呢？真是拉肚子了？”
沈文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复杂。
“别问了，赶紧整理内务吧。”
众人看他脸色不对，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宿舍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闷。
没过多久，赵民就带着钱小毛回来了。
钱小毛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赵民一言不发地走到宿舍中央，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围成一圈。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掏出的，却是一整包崭新的“华子”。
他撕开包装，将二十根香烟全都倒在了钱小毛的床上。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明白班长这是要干什么。
赵民指着那堆香烟，看着钱小毛，声音冷得像冰。
“你不是喜欢抽吗？”
“来，把这些，全都塞进嘴里。”
钱小毛猛地抬头，满脸的惊恐和哀求。
“班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塞进去！”
赵民一声暴喝，吓得钱小毛浑身一抖。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钱小毛颤抖着手。
一根，一根，又一根地，把那些香烟往自己嘴里塞。
很快，他的嘴巴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像一个插满了白色管子的怪物，眼泪和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赵民面无表情地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其中一根。
火苗迅速蔓延，二十根香烟同时被点燃，浓烈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抽！”
赵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咳……咳咳……”
钱小毛刚吸了一口，就被那股巨大的烟雾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整个人弓成了虾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烟雾缭绕中，赵民那张黑脸显得格外狰狞。
他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都给我看清楚了！”
“部队，是讲规矩的地方！”
“任何人，都别想把外面那套乌七八糟的臭毛病带到这里来！”
“谁要是敢把纪律当耳旁风，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浓烟呛得整个宿舍的人都忍不住咳嗽，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