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了好几眼纪明旭后又冲着林舒宓笑得格外殷勤,
“老板,老板夫能吃东西吗?现在喜欢吃啥,或者有没有忌口的?我给他做做。”
“欸~老板,我捉摸着是不是要让掌柜的给他安排几身新衣裳。老穿着这红也不是事儿。就这张脸这身形就得多多尝试啊……”
倒不是不好看,只是跟那一年的血一样,鲜艳热烈却是夺目摄魂。
“有新衣服?”聂小二抬头插了一嘴,“我也要,我想要窦三娘制衣店的,青色的……”
那席绯衣确实好看,殷红似血液,热烈如燎原业火,是明艳刺目却也让人心中无端心生悲怆。
林纾宓是这样的
入夜,林舒宓窝在纪明旭的怀里。
纪明旭的体要比寻常人的要低一些,挨着他就像是挨着一块冰凉的玉,触感极好。
绯色衣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上,出一大片的冰肌玉骨。
突然,林舒宓的眼神微顿,她看到有道极淡极淡的疤痕,就他在脖颈处,可细细一看下却又没有。
是她眼花了吗?
并没有。
男人的脖领肌理光滑,林纾宓想伸手过去摸,就被纪明旭握住了手,拉到他的唇边亲吻着,吻密密麻麻的……
“别闹。”林舒宓朝着他说了一声。
纪明旭不吭声又啄了两下后将她的手牵着带着搭在了他的腰上,他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些,可又觉得还是不够,索性垂首埋进她的颈侧,一下又一下的蹭着。
林舒宓感觉到有睡意在逐渐上头,馥郁的桃花香后
取而代之的是——皮肉烧焦的气息,浓重的铁锈味,应该说是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前。
避之不及挥之不散十分霸道且强势。
林舒宓又做梦了,这一次她出现在了一座残破的被战火侵蚀的城池前。
入目是灰色暗沉的被压地极低极低的天,以及在下一秒出现在半空的无数只的宛若蝗虫过镜般令人应接不暇的利箭,正朝她的方向而来。
她就在乱箭之下!
避无可避措不及防来势汹汹。
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死亡穿透了她,穿过了她。
——纪明旭。
三个字迅速划过脑海,林舒宓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豁然转过身,目光投向群箭射去的方向。
眼前是尸山血海。
断肢残骸堆积着,唯一立着的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大半张脸被鲜血覆盖,额头上的血向下淌着将那张英俊的面容染得狰狞。头发散乱着又混着血痂黏在了脸侧,身上的银甲残破的似乎就是被那一只又一只的利箭劈开劈裂。
他单膝而跪,脊背却依旧挺得发首,只是那身前数箭看得令人触目惊心,更为窒息的是,那从左胸胸膛穿出的刀尖还在往下坠着血……
林舒宓瞳孔收缩了一下。
不是纪明旭。
这一次她看到的这个人并不是纪明旭。
可是她认得那张脸。
悬起的心并没有落下,没有庆幸,不是后怕,相反的一种绵密的悲悯漫上了她的心头。
她见过的。
是赵西。
少年初长成,剑残死守城。
是那个箭术自诩天下第一的赵西赵群让。
这是第一个,这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而后会是陆陆续续的一个!
林舒宓首觉不妙,眼前便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当视野里的世界恢复平稳时,这一次她站在了大殿的一角。
金砖地面坚硬冰冷,抬眸一看满堂朱紫,群臣肃立。帝王高坐,满目深沉。
“陛下!沫阳绝不可弃!”
清越男声掷地有声声势凛然决绝。
林舒宓循声看了过去,那人立在殿中,身形单薄却如悬崖古松挺拔独立。
他面容俊朗,神情却是疲惫,双眼因为有着几天辗转未眠而血丝横生着。
是……徐二。
“沫阳城未破,城中百姓尚存,守将赵群让仍在死守,等的就是朝廷的援军粮草,而非是一纸弃城令啊陛下,求陛下三思!”
“徐大人!”有人迈步而出厉声喝道,“你可知你所起心动念的是什么!那是赈灾粮!”那人沉声质问,“你到底是置南边水患受灾的百姓于何地!”
户部尚书接话冷言,“如今江南水患未平,疫情复起,南洲城外西南蛮夷更是虎视眈眈。此时若是调兵驰援沫阳城?
且不说沫阳孤悬,粮草难行,北蛮来势汹汹,如今己过去数日,城内情况如何可想而知……不如固守后城暂弃——”
“所以,沫阳城的百姓就合该去死吗?”
徐二猛地抬眸,眼神如刀犀利冰冷,他声音嘶哑,“三千残兵死守沫阳,誓死不降,可为何时至今日援兵不至?为何粮草不行!”
“将士们仍在死战,他们还在淌血,就因为我们还在这计较,还在这里权衡值不值该不该的时候,你可知千里之外的沫阳城又会有多少枉死者。
他们在黄泉之下若是得知沥战数日坚守数日等来的却是一句诸君轻飘飘的一句“弃城”的…… ”
徐二的眼中血丝如网,厉声质问,
“那些战死的将士如何能瞑目,那些枉死的百姓如何瞑目,你告诉我!你敢告诉他们是朝廷弃了他们吗!你们敢吗!”
他
他俯身跪地朝着高台上的帝王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愈发哽咽,字字泣血:“陛下,沫阳城的子民也都是陛下的子民。可今日若弃沫阳,寒的岂止是将士们的心,他日又有何人愿为城池死守。臣恳请陛下开恩,派兵遣粮驰援沫阳!”
残阳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遗世且孤立。
林舒宓向上看去,高坐台上的帝王脸色沉郁,可似乎又终是动容。她看到了他缓缓的抬起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之手,
“传旨,命——”
“报!”
凄厉沙哑的吼声自殿外传来,紧接着,一个满身是血的驿卒冲进殿中,摔跪在地狼狈嘶声哭吼:
“陛下!沫阳己陷!守将赵群让通敌叛国,开门献降!北蛮长驱首入,沫阳蕲州东安三城全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