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梢舒展,偏头再次看向她。
“你……”
声音戛然而止,林舒宓看到他似乎怔了一下,而后迅速左右巡视了一圈。
一抹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角。
少年着缰绳喃喃低语,“还真是个无情的妖精。”
“纪三!”青衣少年控着马在他旁边停下。
陆陆续续,密林那端几道身影出现。
“纪三哥!”
“哇!嘶!”有少年惊呼一声,而后声音敞亮,“我瞧见了一只红狐,咻的一下钻到林子里了!”
“什么,红狐!”
“还愣着干嘛,追啊!”
“纪三!!陆七说前面有只红狐!速来!”
红狐,少年扬眉轻扯缰绳调转马头,马腹策马追去。
“就来!这场子今日我包圆了!”他扬声回道。
“那可不行。谁逮到算谁的。今日我赵西必定一展神威!让你们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箭术的厉害!”
出声的是另外的一个红袍少年杨西。
旁边纵马少年嗤笑一声,“赵西少拿你那破箭术丢人现眼了,天下第一?是不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咱给赵西哥个机会啊,告诉你们今天谁都不能出手啊哈。给咱赵西哥表现的机会。”
赵西:“你们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思!哼!”
“哥哥弟弟们哪有什么坏心思。”
几人相视嘿嘿一笑,“赵西,王家小姐的八宝粥好喝吗?”
“那自然是不错。”赵西一脸嘚瑟,骄傲自满,“王家妹妹的手艺自然一绝!”
“呦呦呦~王家妹妹。”
“讨打是不是啊~”旁边黑马嘶鸣着越过一干少年郎,脸上挂着恣意笑容的少女启唇说道。“我的粥自然好喝。”
“那自然。”赵西朝着一干人怒了努嘴哼了一声,“让你们嘴快。”而后纵马朝着少女那方追了过去。
“欸!徐二呢?你怎么回事,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干甚?”
落后众人的徐二持着缰绳朝着众人弱弱一笑:“我怕,你们刀箭无眼的。”
“怕个憨子,这傻狍子适合你,快徐二!快瞄准。左手边!”
“吵死了,你这么大声,狍子都给你吓跑了!”
“少管我。快,徐二,左前方!”
“可别,我怕。”徐二纵着马连连后退。“你们来你们来。”
“瞧你怂的,我来,我把这傻狍子猎来送你。”
“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有少年连连摇头,“都站着别动,我来!”
“我真真见不惯你这幅口是心非的嘴脸。”另一少年瞥了一眼那人马后挂着的猎物嗤笑出声。
“话说听闻浏阳城的炙肉烧酒很是一绝,不如?”
“到底是炙肉烧酒还是云赏楼的姑娘儿郎啊哈哈?不如?”
似有长风掠过,少年们鲜衣怒马,疾驰林间,朗声笑闹。
生气盎然,朝气蓬勃。
画面看得林舒宓眼睛有些莫名发酸。
少年们聚是一团火,热烈浪漫。
散是各处坟,凄凉苍茫。
林舒宓无端首觉。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首觉真的是见了鬼的。
她拧着眉再次醒来。
窗外天光大亮。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慢慢的爬了起来。
干活。
收租。
今天,是要收租的日子。
徐周墨风尘仆仆一双老腿走得飞快,将将踏门而进。
他刚想穿过院子扶梯而上猝不及防的便被院里那株粉中带艳的桃树给震惊了一眼。
徐周墨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几天老许头写信来煞有其事夸夸奇谈,他还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了还真就有这么一回事。
这树,居然真的开花了。
这一看,看得徐周墨一时间发愣。
邪门,妖冶。
对,就是这份感觉。
“徐掌柜,回神咯。杵在这干啥子?”
王婶儿托着盘正从里头走出来,见人丢了魂似的杵在门口,她空出来的手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老板还在等着你,你居然还在这磨叽。”
她顺着男人的视线也看向院里的那颗桃花树。
“怎么,你是没见过开花的桃花树吗?”
被拍回神的徐周墨抬手摸着后脑勺,“好久不开花了,就还蛮惊讶的,总觉得不简单。”
见过的人大抵都死绝了。
徐周墨突发奇想了一下,还挺渗人。
他莫名哆嗦了一下。
“可咱客栈本来就不简单,真是少见多怪了。”
徐周墨摇摇头,将脑海里的遐想丢掉,跟王婶儿打了声招呼后拽紧包裹往里头的楼梯而去。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林舒宓深以为然并且以此为名言警时刻贯彻到底着。
城外郊区,城内好几条街的租金,想都不想,林舒宓第一天到的时候就果断把收租的任务全都丢给了,彼时还躺在摇椅上一副养老修身优哉游哉品茗看书的账房徐掌柜。
西十多岁的徐周墨正正是闯的年纪。
他在淮阳盘桓几十年,就没有哪旮沓是他不熟悉的。
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徐周墨能拒绝吗?
看着自己小老板那副不谙世事的眉眼,再想想外头的某些不算和善的嘴脸,小老板怕是会被吞了,还真不能拒绝。
当即麻溜麻溜收拾起来,背着个空包裹拽着本册子收租去了。
此时此刻,二楼房间内。
徐周墨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垂着眸正一眼一板的念着时至今日他所收到的每一笔账,
“米铺租金,制衣店租金,有缘当铺各三十两己收入,安庆书店,平遥药坊,红袖招,翡饰阁分别收入一百八十两……”
声音主打平稳毫无波澜,枯燥地宛如一潭死水。
林舒宓时不时的点了点头回以反应,只是头抬也没抬,视线始终落在手中厚度适中的记事簿上。
白日当头,她坐在贵妃榻上,重重的打了个哈欠,眼眸瞬间润湿。
徐周墨抬眼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便匆匆移回至账册处,继续念账。
他能感觉到自己挺着的脊背僵硬,汗珠接连从皮肤渗出,慢慢润湿衣衫。
夭寿啊!
我就说那树开的不简单吧!
这破本子咋还没念完!
有必要念吗,整的跟老板是真的有在听似的。
王大妹子也真是的,都不是说一声,这厮瞧着黑布隆冬的,可比她可怕多了!
他救看上一眼就感觉他魂都快没了。
但凡王大妹子在他上楼之前稍微旁敲侧击一下,今天,哦不,这个月他都不会踏进这件房间的。
多冒昧啊!
徐周墨欲哭无泪。
我应该还活着。
好吧?也可能是最近累到了,出现幻觉了。
我就说怎么可能嘛~
徐周墨悄悄的抬眸,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要命,真就不是幻觉。
老板椅很大,大的能容纳一人一黑布隆冬的?
那厮周身上下被一团浓浓的黑气包裹着,看起来格外的阴森。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徐周墨依稀分辨出是个男子。
他散着黑气的手臂虚虚的搭在椅靠上。
小老板分明是坐在椅子上,却又像是坐在了他的怀中。
诡异又契合。
徐周墨紧闭了一下眸子后睁开盯着字眼。
我定是老眼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