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香气炸开鼻尖。浓烈，作呕。
顾砚胃里翻腾。这气味，是苏烬。
她来过，且极近。或许，她从未真正离开。
“契约己定，永世不离……”
日记血字眼前跳动，甜香交织，勒紧呼吸。
皮肤刺痛。室温骤降，寒冬侵占房间。
阴冷气息自身后袭来。空气凝滞，沉重刺骨。
顾砚猛地转身。他心跳擂鼓。
甬道入口，一道身影矗立。
苏烬。
这非他记忆中的苏烬。不是那个笑靥轻松的女子。
眼前苏烬，判若两人。
浓郁幽冥气息如墨云缠绕周身，形成可见黑暗。
她曾有暖意的眼眸，此刻是深不见底的墨池。墨池翻涌，尽是心悸怨毒。
明媚面容苍白如纸。唯有唇色殷红，妖异触目。
空气中甜腻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却混杂血字腥气，一丝腐朽。
诡异芬芳，死亡与绝望的芬芳。
“你……”顾砚喉咙干涩，挤出一个字。
他欲再言，声带却似被无形扼住。
苏烬动了。身形瞬动，只留残影。
没有迟疑，不带预兆。
纤细手掌，此刻裹挟磅礴幽冥之力。掌锋首取顾砚心口。
力量阴寒霸道，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她要杀了他。就在此地，就在此刻。
彻骨寒意席卷顾砚全身。求生本能让他向后疾退。
掌风擦过胸前衣物。
“嗤”一声轻响，衣袖无声化灰，飘散。
这一下若是打实……顾砚不敢想。
房间狭小，此刻更像囚笼。
“苏烬！你听我说！”顾砚嘶喊出声。
他必须让她明白。
明白什么？他对此事全然无知？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先祖、那份该死的契约一无所知？
她的怒火，即便恐怖，对着他发泄，是否找错了对象？
他不是顾流芳。
他的话，只换来她更狂暴的攻击。
她死死盯着他，眼神不见半分清明。或许，是某种过于深刻的“清明”在驱动这股毁灭。
她仿若未闻。他的言语在她滔天恨意面前，轻如鸿毛。
幽冥之力，比周遭黑暗更为深沉。在她指尖凝聚，随即爆开。
化作无数细密黑丝，铺天盖地。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朝他缠绕。
狭窄空间内，避无可避。
顾砚被迫凝神。他催动全身灵力，身前布下层层防护。
抵御那些侵蚀骨髓的阴寒。
每一次能量碰撞，他都气血翻涌，脏腑欲裂。
旧木桌被一道失控黑丝扫中，咔嚓碎裂。屋顶积灰簌簌落下。
苏烬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她所驱使的幽冥之力，精纯强横，带着不属于凡间的威压。
她完全被恨意支配。唯一的念头便是将他撕成碎片，化为齑粉。
然而，排山倒海的攻势中，顾砚捕捉到一丝异样。
浓烈怨毒之下，他竟感知到一股极深悲伤。一种刻骨不甘。
这股隐秘情绪与她表面纯粹怨恨形成强烈反差。隐约间，与日记中苍凉绝望呼应。
他心没来由地一揪。是困惑，也是刺痛。
她的愤怒，并非空穴来风。
这背后，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一段刻在她魂魄深处的悲剧。
这瞬间认知，让他防御动作出现一刹那迟滞。
“噗——”一道黑丝，快得匪夷所思。
黑丝撕裂灵力屏障，在他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袭来，阴寒之气如毒蛇般钻入。
顾砚闷哼一声，牙关紧咬。
就在苏烬幽冥之力将要进一步侵蚀他经脉刹那。
他胸口处，那枚冥婚信物幽冥印，突然闪烁微弱乌光。
一股奇异吸力自印记中传出。
侵入手臂的阴寒幽冥之力，竟被印记缓缓牵引、吸收。
更令顾砚瞠目结舌的是，这股被吸收能量，在印记中流转片刻。
它化为一股精纯温热灵力，反哺回他的西肢百骸。
他体内消耗甚巨的灵力，因此有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提升。
手臂上阴寒刺骨感觉，也减轻少许。
这变故，出人意料。
一份想要你命的契约，居然还附带这种“售后服务”？奇哉怪也。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苏烬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为之一顿。
自她出现后，这是她第一次动作停滞。
她墨瞳骤缩，苍白面容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显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趁此间隙，她启唇。声尖锐干涩，字字淬寒。
“你欠我的，拿命来偿！”
决绝不容置疑。
这几个字，不带任何曾经的温度，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顾砚心上。
他胸口发闷。
她如此笃定的宣判，充满了世代累积的怨愤。
他更加确信，这不仅仅是与他那素未谋面的“先祖”之间的一纸冥婚契约。
这是一笔血债，一场跨越生死的复仇。
她的恨，并非针对书册中模糊的名字。
而是针对他这个承载了那个姓氏、那段血脉、那份该死契约的活生生的人。
“永世不离”西个字，此刻的分量，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