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车窗,大学生刘海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胃部不自觉地缩紧。
小客车颠簸在通往黑水村的泥泞小路上,两旁芦苇丛茂密得几乎要压到路中央。
远处,蜿蜒的黑水河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不祥的暗光。
“黑水村到了。”司机粗声粗气地喊道,打断了刘海的思绪。
刘海拎起背包下了车,潮湿的空气中立刻飘来一股腥臭味。
黑水河特有的气味,像是腐烂的水草混合着某种他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在低声交谈。
看到刘海走近,谈话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不是刘三爷的孙子吗?”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眯起眼睛,“大学放假回来了?”
刘海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李伯好,我回来看看爷爷。”
“你爷爷...”李伯欲言又止,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快回去吧,他这几天情况不太好。”
刘海心里一沉,加快脚步向村子西头走去。
黑水村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许多房屋都门窗紧闭,路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
路过河边时,他看到几个渔民正在收网。
但奇怪的是,他们不在水深处作业。
而是紧贴着岸边,仿佛对那片黑沉沉的河水充满畏惧。
“听说张老六前天晚上在河边失踪了...”一个渔夫低声说。
“嘘!别乱说!”另一个年长的立刻制止,同时紧张地瞥了刘海一眼。
刘海假装没听见,但心里己经记下了这个信息。
张老六是村里的老渔夫,小时候经常给他糖吃。
他怎么会失踪?
转过一条泥泞的小路,刘海终于看到了爷爷的老屋。
一座低矮的砖房,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中药味和老人特有的气息。
“爷爷?”刘海轻声呼唤。
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虚弱但熟悉的嗓音:“是小海吗?进来吧...”
刘三爷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比刘海上次见时瘦了一大圈。
但看到孙子,老人浑浊的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学校放假了?”爷爷艰难地撑起身子。
“我请了假。”刘海放下背包,握住爷爷枯瘦的手,“爸说您病了不肯去医院,我就回来看看。”
刘三爷摇摇头:“老毛病了,去医院也没用。”
他突然抓住刘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回来这几天,天黑后千万别靠近河边,听见没有?”
刘海被爷爷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了一跳:“怎么了?村里出什么事了吗?”
老人眼神闪烁,松开了手:“没什么...就是最近水大,危险。”他明显在隐瞒什么。
夜幕降临后,刘海给爷爷熬了药,安顿老人睡下。
他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张老六失踪的传言和爷爷反常的警告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来,给黑水河镀上一层诡异的银光。
刘海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朝河边走去。
夜风带着河水的腥味拂过脸颊,芦苇丛在黑暗中沙沙作响。
他站在岸边,望着平静的水面,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响从下游传来,像是木头摩擦的吱呀声,还有隐约的、有节奏的“嘿哟嘿哟”声,就像...就像有人在划船。
刘海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借着月光,他看到河中央真的有一艘破旧的木船正缓缓驶来。
船上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但那划桨声却清晰可闻。
“谁在那里?”刘海壮着胆子喊道。
划桨声戛然而止。
木船静静地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刘海眯起眼睛,试图看清船上有什么,但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时,木船突然动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岸边冲来!
刘海惊恐地后退几步,差点被芦苇绊倒。
船靠岸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几个黑影从船上跳下。
它们没有具体的形状,就像一团团浓稠的黑暗凝聚形。
最让刘海毛骨悚然的是,他认出了其中一个黑影的轮廓。那佝偻的背影,分明就是失踪的张老六!
“张...张叔?”刘海颤抖着声音喊道。
那黑影突然停住,缓缓转过头来。
月光下,刘海看到了一张浮肿发青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小海...快跑...”那黑影发出沙哑的声音,随即又变成了非人的嘶吼,“上船...必须上船...”
刘海转身就跑,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他不敢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他即将被追上的那一刻,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夜空。
脚步声消失了。
刘海喘着粗气停下来,回头看去河岸上空无一人。
那艘诡异的木船也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刘海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的裤脚上沾满了黑色的水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和张老六失踪时网里的水渍一模一样。
第二天清晨,刘海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他揉着太阳穴走出屋子,看到一群村民围在河边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刘海问一个面熟的邻居。
“王家的闺女昨晚不见了,”邻居脸色惨白,“她娘说听见她半夜出门,以为是去茅房...结果早上在河边找到了她的拖鞋,还有...”邻居压低声音,“还有一滩黑水。”
刘海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想起了昨晚的遭遇,那些黑影...它们带走了王家的女儿。
回到屋里,爷爷己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剧烈咳嗽。
看到刘海裤脚上的黑渍,老人脸色大变:“你...你昨晚去河边了?”
刘海点点头,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爷爷。
随着他的讲述,爷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竟流下了两行浊泪。
“报应啊...都是报应...”爷爷喃喃自语,然后抓住刘海的手,“小海,你听好,我们刘家祖上是‘河伯’...”
原来,百年前黑水河经常泛滥,淹死无数村民。
当时的族长请来一位道士,道士说河中有怨灵作祟,必须每年献祭一个活人。
刘海的曾曾祖父被选为“河伯”,负责挑选祭品并主持仪式。
“那些被献祭的人...都被沉到了河底最深处。”
爷爷的声音颤抖,“后来新政府成立,废除了这个陋习,但你曾祖父偷偷继续了几年...首到有一天,祭品逃跑了...”
“逃跑的祭品是谁?”刘海追问。
爷爷摇摇头:“没人知道,那晚下着大雨,祭品挣脱绳索跳进了河里。
从那以后,怪事就开始了...先是参与祭祀的人一个个失踪,后来连他们的后代也...”
“所以昨晚我看到的是...”
“是那些被献祭的冤魂,”爷爷闭上眼睛,“他们在找替死鬼,也在找...报仇的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