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三爷头七这天,《晨报》记者沈墨走进古董店。
白小荷正在整理多宝阁,青白的手指拂过瓷器时,那些物件都发出细微的嗡鸣。
“沈先生来得正好。”白小荷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本账册,“三叔当掉的那个瓷偶,是在城南‘聚宝斋’典当行。”
沈墨翻开账本,突然停在一页上。
那里夹着半张戏单,印着“庆和班小灵芝《游园惊梦》”的字样。
戏单边缘焦黄,像是被火烤过的。
“昨晚我又听见唱戏声。”白小荷的声音很轻,“就在里间......”她突然抓住沈墨的手腕,“你的手指!”
沈墨低头看去,自己右手小指上的红痕己经变成了暗紫色,皮肤下隐约有丝线在蠕动。
最骇人的是,指甲缝里嵌着些暗红碎屑,和祁三爷死前嫁衣上的一模一样。
“我去过图书馆。”沈墨从公文袋取出几张泛黄的纸页,“这是当年顺天府仵作的验尸记录。
恭亲王格格确实死于大婚当夜,但......”他指向一行小字,“新娘颈有勒痕,十指皆现红丝,与祁掌柜的症状完全一致。”
白小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嘴,展开时上面沾着几根暗红丝线,像活物般微微扭动。
沈墨注意到她咳出的丝线与账册上粘着的如出一辙。
“还有更怪的。”
沈墨压低声音,“当年贝勒府在格格死后第三天,从戏班买来个与小灵芝长相相似的丫头,说是陪葬。
但棺材下葬时,里面只有格格的尸体和一套嫁衣。”
后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两人冲出去时,井沿上又搭着那截湿漉漉的红袖子。
这次沈墨眼疾手快地用钢笔挑住衣料,布料撕开的瞬间,井底传来凄厉的尖叫。
更恐怖的是,撕裂处涌出无数红丝,正顺着钢笔往沈墨手上爬。
“松手!”白小荷抄起扫帚打落钢笔。
那截袖子“嗖”地缩回井里,水面咕嘟咕嘟冒起血泡。
回到前厅,沈墨发现自己的小指己经完全变成暗红色。
他咬牙用刀尖挑开皮肤,里面没有血流出来。
只有密密麻麻的红丝线,像虫卵般挤在一起蠕动。
“去白云观。”白小荷抓起外套,“现在就去。”
刚迈出门槛,整条胡同突然安静得可怕。
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
拐角处的灯笼下,那个穿嫁衣的小小人影又出现了。
这次它怀里抱着个东西——正是失踪的丫鬟偶。
“沈记者......”白小荷声音发颤,“你看那偶人的手。”
偶人原本缺了一截的小指,此刻竟完好无损。
更诡异的是,那根新生的小指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一下下地抽搐着。
清虚道长在白云观后院的丹房里等他们。
老道面前摆着个铜盆,盆里泡着那件从井里捞出来的嫁衣袖子。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布料在水里自行扭动着,像条被斩断的蛇。
“晚了。”道长用桃木剑挑起一根红丝,“阴魂丝己经入心。”
他示意沈墨解开衣领,年轻人胸口果然浮现出枝桠状的红纹,与祁三爷死前一模一样。
白小荷突然想起什么:“道长,您之前说娃娃脚底写的是格格的死辰,但嫁衣里封着的却是小灵芝的魂魄?”
清虚道长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张发黑的符纸:“这是当年贝勒府萨满留下的‘替命符’。
他们用戏子的魂魄替格格挡了阴司索命,又把怨气封在嫁衣里......”符纸上隐约可见“小灵芝”三个字,被朱砂画的锁链纹样死死缠住。
“那丫鬟偶呢?”沈墨的呼吸开始急促,红纹己经爬到了他的脖子上。
“是备用的‘容器’。”道长冷笑,“就像养蛊要备两只毒虫。现在它选中了你......”
白小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吐出的不是丝线,而是一团纠缠的黑发。
发丝落地的瞬间,整座道观所有的铃铛同时疯狂响动。
“不好!”清虚道长猛地站起,“它知道我们找到真相了!”
回古董店的路上,白小荷发现整条街的窗户都映出同一个画面。
一个穿嫁衣的少女在梳头,铜镜里却映着丫鬟偶的脸。
更可怕的是,所有影子都在重复同一个口型:“头七......子时......”
古董店大门自己开了。
里间的红木箱立在柜台中央,箱盖大敞着。
白小荷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箱底整整齐齐铺着那件泥金嫁衣,领口的血斑己经变成了完整的“囍”字。
“沈墨?”白小荷回头,发现记者站在多宝阁前,正用发红的小指轻抚青花瓷瓶。
他的眼神变得陌生而空洞,嘴角挂着和祁三爷临终前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吉时到了......”沈墨的声音里混着女声的尖锐,“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他突然扯开衣领,胸口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正是贝勒府秘传的“捆尸咒”。
白小荷倒退着撞上柜台。
就在这时,她摸到账册里夹着的半张戏单突然变得滚烫。
掏出来一看,发黄的纸页上正缓缓渗出血珠,拼成“救我”二字。
“小灵芝......”白小荷突然明白了什么,冲里间喊道,“你想报仇对不对?害你的是贝勒府,不是我们!”
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
红木箱里传出“咚咚”的撞响,嫁衣的袖子像触手般伸出来。
沈墨发出不似人声的尖笑,小指上的红丝暴涨,瞬间缠住了白小荷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被一道黄符劈开。
清虚道长手持桃木剑冲进来,身后跟着八个抱铜镜的小道士。
老道剑尖一指,八面铜镜同时照向沈墨。
镜光中,年轻人身体里赫然浮现出两个重叠的影子。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梳着双髻的丫鬟偶。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道长踏罡步斗,桃木剑首刺沈墨心口。
剑尖抵住皮肤的瞬间,年轻人发出一声惨叫,胸口“嗤”地冒出青烟。
更骇人的是,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大团暗红丝线,在空中扭结成丫鬟偶的形状。
白小荷趁机扑向红木箱,将滚烫的戏单按在嫁衣上。
布料接触戏单的瞬间,整件嫁衣像活物般剧烈抽搐起来。
领口的“囍”字突然裂开,从裂缝中传出凄厉的哭喊:“我不是格格......我是小灵芝......”
清虚道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孽障!还不显出原形!”
剑锋划过沈墨的右手,那根完全变红的小指齐根而断。
掉在地上的断指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里面游动着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