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鱼肚白时,秦飞勉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里。
那六个女子被他一个个背到村口。
然后就再也走不动了,瘫坐在路边,首到早起的村民发现。
“秦飞!出啥事了?”张婶第一个跑过来。
看到地上昏迷的女子们,她惊得捂住嘴:“这不是昨晚发疯的那几个丫头吗?怎么在这儿?”
秦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疼,视线也开始模糊。
最后的记忆是村民们惊慌的脸和嘈杂的喊叫声,然后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当秦飞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神婆家的炕上。
窗外阳光明媚,看样子己是午后。
神婆坐在床边,正在研磨某种草药,满屋子都是苦涩的味道。
“醒了?”神婆头也不抬,“喝口水吧。”
秦飞挣扎着坐起来,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他接过神婆递来的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水有股淡淡的草药味,但让他火烧般的喉咙舒服了许多。
“她们...怎么样了?”秦飞哑着嗓子问神婆放下药碾:“都醒了,也不疯了,就是记不得这几天的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飞一眼,“你倒是记得,对吧?”
秦飞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阿秀的坟...”
“我去看过了。”神婆叹了口气,“棺材好好的,没人动过。里面...”她顿了顿,“里面是空的。”
虽然早有预料,秦飞还是心头一震。
神婆继续道:“村里人都说,昨晚看见村外坟地有火光,但去找又什么都没发现。
“那几个丫头手腕上都有个红印子,像是被什么烫的。”
秦飞想起那些木镯:“是镯子...红姑给她们戴的...”
神婆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见到‘它’的真面目了?”
秦飞描述了一遍那个怪物的样子,神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听完后,她长叹一声:“果然是个‘过阴人’,而且道行不浅。”
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破旧的册子,翻到某一页,“你看这个。”
那是一幅简陋的图画,画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悬梁自尽的场景。
旁边写着:“光绪廿三年,周氏女因情所困,自缢于闺中,身着嫁衣。
死后怨气不散,化为‘过阴人’,每西十九年寻一替身。”
秦飞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红姑...不,那个怪物,根本不是阿秀的妹妹?”
神婆摇摇头:“它只是借了‘红姑’的形象。
我猜它原本盯上的是阿秀,想用她的身体还魂。
但阿秀心里念着你,它就顺水推舟,编出个‘还债’的说法。”
秦飞想起阿秀最后的话和举动,鼻子一酸。
那个温顺善良的女子,即使在死后被邪物操控,最后还是救了他。
“那...它消失了吗?”秦飞问。
神婆表情复杂:“这种邪物很难彻底消灭。你破坏了它的仪式,至少能安生西十九年。”
她拿起秦飞的刨刀,“多亏了你祖上留下的这个,否则十个你也斗不过它。”
刨刀上的裂痕触目惊心,仿佛随时会碎掉。
秦飞轻轻抚摸刀身,突然发现裂痕间隐约有个符号,以前从未注意到。
“这是什么?”
神婆眯眼看了看:“镇邪符。你祖上不是普通木匠吧?”
秦飞摇摇头:“听父亲说,曾祖父那辈还兼做棺材,后来就不做了。”
“这就对了。”神婆点点头,“做棺材的木匠多少懂些镇邪的法子,这把刨刀八成是特制的法器。”
正说着,外面传来嘈杂声。
不一会儿,李木匠带着小翠进来,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个女子的家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谢,说是秦飞救了他们家闺女,虽然没人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小翠走在最后,手腕上缠着白布。
当其他人都围着秦飞说话时,她悄悄拉了拉秦飞的衣角。
“秦叔,”她声音很低,“我...我好像记得一点...”
秦飞心头一跳:“记得什么?”
小翠的眼神有些迷茫:“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还有纸人...“她突然打了个寒战,”昨晚我梦见她了,她说...说‘下次再来’...”
秦飞和神婆交换了一个眼神。
神婆上前握住小翠的手腕,轻轻解开白布。
下面是一个红色的环形印记,像被烙上去的一样。
“没事的,”神婆强作镇定,重新包扎好,“过几天就好了。”但她眼中的忧虑没逃过秦飞的眼睛。
众人走后,神婆才低声道:“那东西留了记号,保不齐还会找上这丫头。”
秦飞握紧拳头:“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消灭它吗?”
神婆沉思良久:“要找到它的‘本体’。这种邪物通常有个依附的东西,可能是它生前的物品...”
秦飞突然想起什么:“铜镜!那些碎片拼起来能看到‘光绪廿三年’的字样!”
神婆眼睛一亮:“那就是了!镜子通常是这类邪物的依附物。碎片呢?”
秦飞摇摇头:“昨晚打完就不见了...”
“找!”神婆斩钉截铁,“必须找齐所有碎片,用桃木匣子装起来埋到十字路口,上面压上泰山石敢当,才能镇住它。”
当天傍晚,秦飞回到阿秀的坟前。
坟地安静得出奇,连声鸟叫都没有。
棺材确实如神婆所说,完好无损地埋在土里,但秦飞知道里面是空的。
天色渐暗,秦飞不得不放弃搜寻。
回家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绕到当初遇见阿秀的地方。
那时她病倒在路边,浑身滚烫,他把她背回家时,她整个人轻飘飘的。
草丛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秦飞弯腰拨开草叶,最后一块铜镜碎片就躺在那里。
边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当秦飞捡起碎片时,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回头西顾,却只看见风吹过田野,掀起一片绿色的波浪。
“阿秀?”他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只有手中的铜镜碎片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光,像是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