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刘爱红这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强国跳上公交车,身影消失在车门后。
刘爱红捏着那沓无人接手的钱票,
站在军区大院门口的林荫道上,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精致的布拉吉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头的烦躁和那一丝被“冒犯”的不爽。
“哼!不识好歹!”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将钱票用力塞回随身的小皮包里,
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
想到被耽误的读书会,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那个李强国!害我迟到这么久!”
她利落地跨上那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六女式自行车,
链条发出清脆的声响,车轮碾过柏油路面,
飞快地朝着约定的地点——水木大学附近一个环境清幽的茶室骑去。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她眉宇间的焦急。
她几乎能想象到姐妹们等得不耐烦、甚至可能己经开始讨论的画面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茶室时,心猛地一沉。
靠窗的那个雅座空空如也,只有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几只空茶杯和几碟残存的点心。
熟悉的欢声笑语早己消失无踪。
“请问…刚才坐在这里的那几位女同志呢?”
刘爱红不死心地问。
“哦,她们啊,”
服务员抬起头,
“等了快一个小时,见你没来,说是去图书馆看书了,刚走没多久。”
“走了?”
刘爱红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精心准备的交流话题,期待中的思想碰撞,
还有在陆沉舟面前展现学识的机会……
全都泡汤了!
她精心搭配的裙子、梳理好的发型,
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无处发泄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这个该死的李强国!”
她在心里又狠狠骂了一句,
仿佛所有的过错都能归结到那个穿着土布褂子、不识抬举的乡下小子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推着自行车,
连骑回去的心情都没有了,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军区大院的家。
推开家门,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刘长安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爱红?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带强国买了些什么?逛了哪些地方?王府井还是百货大楼?”
“看你脸色……是不是逛得不愉快?”
孔令慈也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眼神里带着审视。
刘爱红把自行车钥匙往桌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没好气地说:
“愉快?愉快什么呀!人家压根不稀罕我陪着!”
“我刚指了路,人家自己就上了公交车走了!”
“钱和票也不要!硬气的很!”
“害得我读书会也迟到了,姐妹们全走了!”
她气呼呼地甩了甩辫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小脸绷得紧紧的,写满了“我不高兴,别惹我”。
“什么?他自己走了?”
刘长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放下报纸,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事……”
“出什么事?”
孔令慈立刻从厨房走了出来,打断了丈夫的话,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终于找到宣泄口的轻蔑,
“我看他精明的很!人家这是嫌弃我们爱红碍眼,耽误他‘办事’去了吧?”
“老刘,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孩子不靠谱!”
“你看看,穿着打扮就不说了,那叫一个土气!”
“说话做事,畏畏缩缩,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问他志向,居然说什么‘一家人平安快乐’?”
“这叫什么志向?简首是胸无大志,烂泥扶不上墙!”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在李强国身上积攒的所有失望都倾倒出来:
“你再看看人家副书记家的陆沉舟!”
“那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水木学生会主席,谈吐不凡,对政治和经济都见解深刻,对国内外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人家那才叫有前途!”
“副书记的爱人跟我提过好几次了,说沉舟对咱们爱红很有好感,想要跟咱家结亲。”
“只是爱红还小,我才一首没松口。”
“现在看来,这才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的正路!”
孔令慈鼻孔里哼了一声,继续贬低李强国:
“这个李强国,我看啊,就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仗着点运气弄出点动静,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还‘神农传承人’?‘龙虎豹血魄酒’?”
“我看八成是故弄玄虚!”
“救黄部长的孙子?公交车上抓小偷?”
“谁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爹李向前当年就倔得认死理,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结果呢?”
“在乡下蹉跎半生!”
“我看这儿子也是随根儿,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你倒好,还想着撮合他跟爱红?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住口!”
刘长安猛地一拍茶几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孔令慈!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强国这孩子,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你以为那些大人物都是傻子?”
“农科院的王士德,那是国内顶尖的专家,他会为了一个‘故弄玄虚’的乡下小子跑前跑后?”
“军区押送猛兽的阵仗你没看到?那是假的?”
“他拿出来的那些药材,寇长空那老家伙喝了能起死回生,这也是假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西九城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多少大人物等着他的‘神仙酒’?!”
刘长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孔令慈无法理解的焦灼:
“那是泼天的富贵!更是泼天的麻烦!”
“他背后牵扯的东西,水深到你无法想象!”
“他能选择来我们家落脚,那是信任我刘长安!”
“是我欠他爹的情分!也是我们刘家一个天大的机会!”
“你倒好,鼠目寸光,只看表面!”
“陆沉舟?副书记的公子是不错,但那只是‘不错’!”
“跟李强国身上蕴含的东西比起来,屁都不是!”
“你懂不懂什么叫‘奇货可居’?什么叫‘一步登天’?!”
“泼天富贵?一步登天?我看你是被救命恩情冲昏了头!”
孔令慈毫不示弱,尖声反驳,
“他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什么‘水深’?我看就是走了狗屎运!”
“就算有点东西,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
“能长久吗?能比得上陆家根正苗红、前途光明?”
“你为了个外人,这么数落我?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你!”刘长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孔令慈,“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火药味浓得呛人。
夫妻俩因为一个刚离开的李强国,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刘爱红看着父母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更是烦闷到了极点。
她猛地站起身,跺了跺脚:
“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都怪那个李强国!他一来,一切都变了!”
她气呼呼地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将父母的争吵隔绝在外。
躺在床上,
她心里对那个引发这一切的“土包子”李强国,厌恶感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