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灌,狠狠砸在东海市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上。城市的光河在无边的水幕中扭曲、晕染,化作一片混沌迷离的光海。雷声不再是天际的闷鼓,而是近在咫尺的炸裂,惨白的电蛇撕裂浓墨般的云层,将湿漉漉的贫民窟危楼映照得如同森然白骨。
凌烬盘膝坐在危楼顶层那间漏雨的斗室中央。雨水顺着腐朽的梁木缝隙滴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积成浑浊的水洼。他赤裸着精悍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如同蛰伏的龙蟒,遍布着新旧交叠的伤疤,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他双眼微合,呼吸悠长而沉凝,每一次吸气,空气中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源便如受到无形漩涡的牵引,丝丝缕缕钻入他微张的毛孔。拇指根部,那枚黑玉扳指温润依旧,如同亘古的磐石,默默吞吐着这微薄的能量。
突然——
嗡!
扳指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一股灼热到近乎滚烫的洪流猛地从中爆发,顺着凌烬拇指的经络逆冲而上,蛮横地撞入他的识海!那感觉,仿佛沉睡的火山在灵魂深处轰然喷发!
“呃!”凌烬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瞬间被一片幽邃狂暴的深蓝占据!不再是平日沉寂的古井,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无垠海渊!
他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
嗤啦——!
掌心皮肉之下,无数道细密的幽蓝光线疯狂流窜、交织、汇聚!瞬间勾勒出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星图!那并非点缀星辰的夜空,而是一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深海漩涡!漩涡的核心,幽暗深邃,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引力,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漩涡边缘,狂暴的能量流形成无数道扭曲的星带,其运行的轨迹玄奥莫测,竟与黑玉扳指表面那些繁复到极致的细微纹路隐隐呼应!
“归墟……”一个冰冷、带着无尽沧桑与杀意的名词,如同烙印,首接砸入凌烬的意识核心。这不是他的认知,而是来自扳指,来自那消散在炼狱岛风雨中的枯槁身影——老鬼莫问天!
几乎在同一时刻!
“啊——!!!”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穿透了狂暴的雨幕和危楼薄薄的楼板,从楼下小雅栖身的狭小阁楼中炸响!
凌烬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原地,瞬间出现在小雅房门前。破旧的木门被他一把推开。
阁楼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闪电偶尔投下惨白的光。小雅蜷缩在角落那张单薄的木板床上,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幼兽般破碎的呜咽和嘶喊:
“门……门在流血……好多血……青铜的……好大的蛇……眼睛……眼睛在看我!啊——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极致纯粹的恐惧,仿佛正被无形的恶鬼扼住咽喉,拖向地狱深渊。
凌烬一步跨到床边,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源,迅疾无比地点在小雅剧烈起伏的眉心!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冰冷的电流,猛地刺入凌烬的感知!
——视角瞬间切换!
不再是狭小破败的阁楼,而是无垠的、冰冷死寂的万米深海!巨大的水压如同亿万座大山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绝对的黑暗笼罩一切,只有前方……
一座庞大到超越想象的、锈迹斑斑、覆满厚重海藻与藤壶的沉船残骸,如同远古巨兽的尸骸,沉默地矗立在深渊之底!在沉船最核心的位置,赫然矗立着一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青铜巨门!
巨门样式古朴苍凉,非金非玉,表面蚀刻着无数早己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诡异符文和图腾。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扉中央那副占据了大半门面的巨大浮雕——一条盘绕纠缠的九头巨蛇!蛇身粗壮如龙,鳞片狰狞,九颗蛇头姿态各异,或仰天嘶吼,或俯视深渊,蛇瞳的位置镶嵌着某种早己黯淡无光的暗色宝石,空洞地凝视着黑暗。
而此刻,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腐烂气息的暗红色液体,正从九颗蛇头张开的口中,从巨门每一道细微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无声地渗涌而出!如同巨门本身在流血!粘稠的“血液”在冰冷的海水中并未稀释扩散,反而诡异地凝聚、流淌,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门前的海床上蜿蜒出令人作呕的图案!
视角猛地拉近,死死聚焦在九头蛇浮雕正中央那颗蛇头的第三只竖瞳上!
那只竖瞳,并非宝石,而是一个深邃的孔洞!孔洞边缘的纹路……竟与凌烬掌中黑玉扳指表面最核心、最玄奥的那部分纹路……一模一样!
轰隆——!
窗外又一道惨白的巨雷炸开,电光将凌烬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一片森然。他缓缓收回点在少女眉心的手指,指尖残留着小雅额头滚烫的汗水和那来自深海地狱的冰冷恐惧。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那疯狂旋转的幽蓝漩涡星图尚未完全消散,与黑玉扳指隐隐共鸣。再抬眼看向床上终于停止尖叫、陷入深度昏迷、但依旧在痛苦颤抖的小雅,少女颈后那枚平时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残缺星芒胎记,此刻竟在皮肤下透出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芒!
“青铜巨门……九头蛇……流血……”凌烬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老鬼……”他抬起右手,拇指缓缓着那枚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黑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出鞘饮血的刀锋,“你守了一辈子,防了一辈子……这‘暗渊’的看门狗……我替你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攥紧拳头!掌心那幽蓝的漩涡星图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一点深不见底的寒芒,没入扳指深处。
同一时间,东海市远郊,一处伪装成废弃造船厂的巨大地下基地深处。
幽蓝色的冷光充斥着布满复杂管线和巨大屏幕的指挥大厅。屏幕上,代表着声呐扫描的密集绿色波纹,正疯狂地刷新、汇聚。中央最大的全息投影屏上,赫然呈现出一幅动态的深海地形图!
在东海与太平洋交界、靠近传说中“归墟”边缘的海域,一个巨大的、疯狂旋转的能量漩涡标识,正从模糊的背景噪音中迅速变得清晰、刺眼!其核心坐标,被不断闪烁的猩红方框死死锁定!
“报告‘玄龟’!”一名穿着紧身黑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金属面具的技术人员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海眼’能量反应确认!坐标锁定!与‘九幽秘典’记载的‘归墟之眼’吻合度99.7%!沉船墓……找到了!
被称作“玄龟”的指挥官,整个身体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墨绿色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爬行动物般的冰冷竖瞳。他盯着屏幕上那个疯狂旋转的猩红漩涡,斗篷下发出沙哑如金属摩擦的声音:
“很好。通知‘海蛇’、‘毒鲉’、‘刺鳐’三组,‘龙宫’行动……即刻启航!目标——归墟沉船墓!‘海魂晶’,必须属于九幽!”